銀官走出去太遠了，在他眼前幾乎都要失去蹤迹。

像是察覺到宋鶴林許久都沒有跟上來，銀官終于在前頭轉身。

半張臉在背光的暗面中隻能顯出模糊的輪廓，另半張臉經光線穿過，氤氲在光中。光線割裂開她的眉眼，矛盾般的明暗不分。

她歎氣，妥協般喊住宋鶴林。

“走吧，快跟上。”

她停住腳步，像是等待宋鶴林追上來。

無常棋之事，銀官确實不想任何人插手也不想任何人知曉。但...算了，禁制卦也下了，宋鶴林以後還是她唯一的師弟。

銀官的弈盤未收，其上第九枚道棋亮起。道棋上一隻銀鳳倏爾沖出，直飛向天際将困住兩人的水波破開。

碎鏡四散，像是琉璃從天而降。

或許所有人記憶都有些淡了，銀官師姐在成為九疑山事事着手滴水不漏的首席師姐之前，曾讓九州五國都贊歎她的一劍一卦。

曾驚風雨，曾鬼神歎。

宋鶴林想起了那道被師姐一劍攔下的罡風符，那道由鳴召道人親手所畫的符咒。

師姐不會止步于隻是首席弟子的，她應該向前進得更遠一點，再遠一點。

萬象鏡聽陣是為困陣不假，可銀官亦有辦法暴力破陣。

“師弟，借顆丹藥。”銀官朝後頭的宋鶴林開口。

宋鶴林急忙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顆丹藥放在銀官手上。銀官都準備寫了，結果拿到眼前一看，那丹藥都還刻着千舒道人的靈印。

“師弟，用不着這麼好的，換個最普通的丹藥就好。”

宋鶴林應好，重新給銀官換了一顆。

卦辭被刻在丹藥表面，而後銀官的第十二枚道棋也就是那顆無常棋伸出藤蔓，将刻好卦辭的那枚丹藥包裹、揉碎成齑粉。

宋鶴林看着無端就覺得自己手腕腳腕有些微微發疼——師姐的藤蔓原來有這麼大力氣，還好師姐沒用很大的勁。

碎末飄上半空，幾乎不可見的細粉覆蓋上了萬象鏡聽陣的陣界。

銀官拍了拍手，向着宋鶴林說道，“走吧，去排除一下我們倆的嫌疑。”

兩人在不久後也終于和楊長歌還有徐柯碰面。

“師姐，可有遇上什麼麻煩事？”楊長歌上前關切問道。

銀官揚了揚手臂，“沒什麼。”

倒是兩人擡眼時像是有許多未盡之言沒有說出口。

靜默過後是徐柯輕咳着開口，“那師姐，我們繼續去找接下來的鏡聽吧。”

銀官和楊長歌都默然點頭，隻是視線卻沒有從對方身上移開。

——轟隆。

陣法中一角被炸開了一個窟窿，飄散着的塵土實打實地落在四人的衣物上，提醒着四人幻境開始坍塌的事實。

四人都在場，不明事實的人便會認為這場坍塌是其他外力所為，銀官就這樣順理成章地将未盡的鏡聽故事變成了所有人都不可窺探的廢墟。

四人都開始站立不穩，而後便是各顯神通逃離這片開始坍塌的陣法。

銀官在走前順手撈了一把宋鶴林将他一并帶走，碎石坍塌的轟鳴聲中，宋鶴林聽見銀官在耳邊和他小聲說道。

“師弟，回去之後好好想想你要什麼好處，最遲下次你帶上玉來找我時告訴我，過期不候。”

陣破——

無有鄉一事告一段落。

*

或許是宋鶴林被鏡聽陣困住許久，他都險些忘了，自己還在入門試煉當中。

銀官将他安置好後便走上前囑咐其他親傳，“無有鄉全面封鎖，入門試煉第三場在三日後比試。本次事發突然但實際已近尾聲，妖靈絞殺數量末位者淘汰。”

她停頓一瞬，像是想起了什麼，接着補充道，“另外，罰沒宋鶴林，徐柯兩名鬧事弟子一年月供，自行前往長老堂領十份懸賞。”

宋鶴林嚎叫出聲，“不...要...啊...師...姐...”

現在告訴師姐，他想要把師姐允諾的好處兌現——抵消他的懲罰，還來得及麼？

009号公事公辦但憋笑，“宿主，來不及了。而且這承諾後面有大用，你現在就用了豈不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