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們,先生們,歡迎收看晚間新聞,今天是農曆大年初一....據悉,皖安廊橋已經恢複正常,其上多出來的一個孔洞于昨日淩晨四點消失….景區發布安全提示,遊客在出行之前,一定要對風險心中有數.....】
電視機裡播報的女聲隔着門斷斷續續地傳進來,魚照晚昏昏欲睡,屋内的暖炕燒得熱乎乎的,将她兩頰都悶得通紅。
窗子上蒙了層白霧,将窗花襯得愈發鮮豔。
誰家倒黴孩子大年初一還要寫卷子。
魚照晚煩躁地将桌子上的高考倒計時又往後翻了一頁。
然後,她支起身子,用手胡亂抹了把玻璃窗上凝結的霧氣,探頭往窗外瞥去。
冬夜,一片昏黑,積雪的枯樹層疊,形同鬼魅。
遠方是高聳層疊的大山,将茶古鎮圍在中間,她出生的地方。
但那些黑色的山影中,有處突兀的聳立,狀似圓形的塔樓。
魚照晚用手比劃了一下,又長高了。
她掏出個小本子,裡面已然密密麻麻标注了不少數據,都是她自同一個角度用直尺和圓規量出來的。
不過,時間跨度倒是不太穩定,畢竟她長期住校,隻有放假才會回來。
幾年前,世界各地開始報道有詭異寄生建築出現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這座黑塔。
它原本是村子裡很久以前某個釘子戶留下的破樓,鎮政府修路,這座破樓卻詭異地拆不掉,也炸不平,準确來講,每逢拆遷,必有怪事發生。
久而久之,人們便傳為有神靈鬼怪作祟,修的路就此繞開,倒也太平。
這些年,它在她的視野中,一直在長高,如今已是巍巍高塔,上與浮雲齊。
魚照晚曾和同伴提過,但沒人信她,也因那些傳聞沒人敢去。
破樓還是破樓,一副随時就能自己坍塌的樣子。
她隻能自己去看,但黑塔下,沒有門,根本進不去,試驗多次,也就放棄,自此測量這座黑塔又長高了多少就成為了她放假回來為數不多的人生樂趣之一。
“魚魚,你大伯他們都到了,祭祖的東西也準備好了,快出來。”
房門被推開,女人一邊麻利地解下圍裙,一邊催促她。
“知道了媽。”
魚照晚扔開筆,覺得神清氣爽。
大年初一祭祖,茶古鎮很多人家都會選在這個時候。
祭祖的地方在山上,一大家族人浩浩蕩蕩,提着鞭炮紙錢,說說笑笑地就此出發。
途中偶遇不少提着空袋子下山的人,魚照晚很熱情地和他們打着招呼
“哎喲,小魚,感覺又好久沒見你了,越來越漂亮了!還有六個月高考,想好報哪所學校了沒?”
鄰居街坊大媽誇張的聲調一浪接着一浪。
“人家小魚成績好,肯定是要去考那個什麼985的嘛。”
“山山,學學别人小魚姐姐,一天淨知道玩!”
.........
在街坊鄰居此起彼伏的贊美聲中,魚照晚兩腮都透着紅,分不清是被寒風凍的還是害羞。
她的注意力實際上也沒有完全放在這上面,她在期待途經那座黑塔,那是他們祭祖上山的必經之路。
不過慢慢地,她發現家裡人走的是一條完全不同的新路,甚至七拐八拐,繞了很大一圈。
魚照晚有些詫異,她仰頭,口中的話還沒來得及問出,便對上了母親有些嚴肅的神情。
“魚魚,以後可千萬别再去西北角那座破樓附近了。”
陳書皖一拽她。
“那裡死人了。”她的後半句聲音壓得低低的。
魚照晚一驚。
“你沒回來時候發生的,鎮上有幾個人看見了,大清早的,白布蓋着的屍體從那座樓裡擡出來,死的都是些年輕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也沒個定論,現在那條路,已經被封了。”
陳書皖擔憂道。
“那....還拆不掉嗎?”魚照晚問道。
陳書皖搖搖頭“聽說就是專門派來拆樓的,不過以前,從來沒有死人這種事情發生。”
魚照晚不再問了,她轉過頭,看了看夜色中那處突兀的塔樓剪影。
它離她,那麼近。
擺放貢品,上香的時候魚照晚都有些心不在焉,那座塔在她腦海中頻繁出現,魔咒一樣纏上了她。
白布蓋着的屍體從那座樓裡擡出來.....可無論她去多少次,黑塔下,都沒有門啊。
還是說,那座塔,隻是不對她開放。
魚照晚覺得腦袋暈暈乎乎的,她提着裝貢品紙錢的空紙箱和袋子,跟着山路上回程的人走。
冬夜昏黑,又開始有些飄雪,這條路她不熟,出事後臨時開出來的山路坑坑窪窪的,覆着薄薄一層冰,稍不注意就可能踩滑滾下去。
“媽——這次我回學校就直接呆到高考之後,到時我自己找酒店住宿。”
魚照晚搖搖晃晃地走着,随口嚷嚷。
沒人回應她。
她将視線從腳底凹凸的路面挪開,心裡沉了一下。
四下空無一人。
就連餘光裡那幾個一直在側前方的人影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