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照晚撒丫子就想跑,她可不覺得初來乍到就撞上亮燈是什麼好事情,誰知道會不會把她抓過去也一起點天燈。
但她頓時便被一股不知道哪裡來的冰水澆了個透心涼,同時,四面不斷有水柱憑空瀉下,聲響隆隆如瀑。
魚照晚擡頭,石化一秒後拼命往亮燈的地方跑去。
那些漩渦狀的綠色極光竟然開始撕裂,海水自其中瘋狂倒灌而來,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麼那些房子都是濕的,上面的貝殼到底是哪兒來的。
而亮燈的地方,上空沒有極光。
與此同時,極光被撕開而不斷擴大的裂口中,有巨大的滑膩膩的帶着無數吸盤的觸手爬出,随着那些觸手扒住邊緣持續往外撕拉,海水灌注得越發瘋狂,中間夾雜着各種各樣的海鮮,暴雨般掉落。
巨型章魚在破碎的極光中滑動,滑向早已燈火通明的遠方,那裡烏泱泱地聚着很大一群人。
章魚在某處滞住了,它倒懸在天空中,接着舉起自己的觸手,往兩側拉開,空氣中有波紋輕漾,它的八條觸手似是撈起了一幅水幕,中間留出了一條通道。
人群魚貫而入,他們肩上挑着的擔子顫顫巍巍,裡面裝滿了海鮮和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急匆匆的樣子像是要去趕集。
魚照晚匆忙狼狽混入其中,再晚一點她就不知道被海水沖哪兒去了。
這些人身上的衣服潮濕破舊,不過就是比冰洞中屍骸的衣物保存完好了一些,具體判斷不出那是哪個時代的衣物,但他們的長相均是典型的高鼻深目,這和詭異建築出現的區域也有一定關系。
她被人群裹挾着,推搡着往前,沒有人關注她是不是原住民,他們隻是着急忙慌地往前方趕去,兩側藍色的水幕滾滾而下,像是水族館透明的玻璃廊道。
而在水幕通道的盡頭,慢慢有形同白色建築的一角浮出。
那是艘雪白的船一樣的建築,它像具被月光漂白的骨架,尖銳蒼白,靜默立在極其黯淡的暮色中。
整個景象宛如一副怪異的畫,因為這艘怪異船隻的背後,空空如也,隻有一眼望不見盡頭的暗紫色天幕,就像有人用油彩大幅塗抹掉了它的背景。
怪船前浮着一排排燈,那些燈是漂浮着的,走近看會發現都是藍悠悠的水母,水母長長的觸須搖擺着,它們的身體裡有光華流轉,将下面一小片的區域點亮。
每隻水母底下都放着兩個筐,一個正好在有光的地方,一個在沒有光的地方。
那些人開始散開,并在每盞水母燈前排隊,每個隊伍的人數大差不差,他們開始卸下身上的擔子,并往被光照亮的那個框子裡裝東西,随着籮筐裡的海鮮和小玩意兒倒入其中,那個筐卻始終是空的,反倒是沒有被光照亮的那個筐越來越滿。
随着黑暗中的那個筐裝滿,他們就被放進去。
魚照晚隻敢呆在最後面,離那艘巨輪很遠,光線很暗她也看不清楚,她努力踮起腳尖,發現排隊的人都準備了充足的物品,似乎就是為了填滿那個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繼續留在這裡,還是找地方躲起來,可是這地方太古怪了,這麼突兀地跑出去很可能是自尋死路,而且那道水幕逼得越來越近,似乎這裡也馬上會被淹沒,他們的生存空間正被不斷擠壓并被強硬逼入那艘巨輪。
她隻能随着人群慢慢往前挪動着,假裝什麼也沒發生,與此同時在心裡盤算自己手上能有多少東西交出來,不過和其餘人挑着的滿滿當當的籮筐一比,就顯得格外寒酸。
但離那艘船越近,她逃跑的沖動就越大。
那不是船,那分明是具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屍骸。
那些尖銳形狀,矛一般往上的白色固體物質,分明是直直刺入上空的骨頭,令人想起被剖開取出的一整副完整肋骨。
整條船身都是由生物骨架構造而成,其上覆蓋着的雪白船面正如餃子皮一般被撐開,仔細看會發現那分明是活生生的正在骨頭上緩慢生長的皮肉,中間還有因為拉扯造成的血絲感,浮動在白生生的肉上,絲絲縷縷的宛如刺繡效果。
她胃裡頓時翻江倒海,鼻腔間驟然湧入翻滾的鹹腥味,那是被海水浸泡過的生肉的味道。
看起來是這裡的人正在給那具屍體喂食,仿佛燈下那個筐裡裝滿的就是食物,它吃掉了那些食物,于是它的身體開始重新生長,而那些消化不了的東西就從另一個框子裡吐出來。
魚照晚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她的東西裝不滿燈下的那個筐,那她會不會作為食物來填充它。
還在船外的人已經不多了,那艘船内也似有心髒跳動般正在舒張,垂直刺入天空的骨桅杆上有帆開始慢慢展開,上面的肉膜筋脈清晰可見,它尚未完全複蘇,但它即将揚帆起航,因為海水正在迅速倒灌。
此時她正站在燈下,同最後一隻藍色大水母對視。
它擡起觸須,指指筐子,輪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