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随口一問,沒想到沈瀾山真的點頭了。
站在沈瀾山背後的傷口面前,曲澄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要幹什麼來着?
曲澄伸手要去摸繃帶。沈瀾山摁住他的手,出聲制止,他的眼睛朝自己右手邊望了一眼,那裡放着一瓶藥水。
“先上藥。”
曲澄聽話拿起瓶子上的棉簽,把他背上的傷口從頭到尾塗了一遍。
這些撕裂的傷一看就是劇烈活動被硬生生扯開的。
曲澄想,大概是他帶着自己翻牆時傷口才裂開。
那時他卻沒看見沈瀾山的表情有絲毫的異樣。
藥水抹到裂開的傷口上就開始泛白沫,曲澄一邊拿毛巾擦一邊接着上藥。
這藥水塗上去看着就疼,但是沈瀾山半天都沒哼一聲。
盡管如此他的身上還是汗濕了。
上次情況緊急,當時曲澄隻顧着幫沈瀾山把傷口裡的東西清理出來,他現在才意識到當時這個傷口劃得這麼深,最長的一處從沈瀾山的右側肩膀劃到他左邊腰上。
“好了就去拿繃帶,在櫃子裡。”
曲澄順着沈瀾山手指的地方走過去,發現那櫃子裡塞了一整個櫃子的繃帶。
“買這麼多繃帶幹嘛?”他從裡面取了一個出來,把外面的包裝拆開,望着沈瀾山的傷口又不動了。
沈瀾山知道他是不會,很輕很輕歎了口氣,然後指導他:“用繃帶圍着我的身體纏一圈,下一圈壓着上一圈寬度一半的位置。”
曲澄若有所思點點頭,按沈瀾山說的方法做。
纏繃帶時他的手無可避免地碰到沈瀾山的身體,他赤裸着上半身已經坐了那麼久,身上的體溫依舊很高,燙的吓人。
曲澄正愣神的時候,小黑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他的肩膀上跳了下來,抓着剩下的繃帶玩,最後被纏成一個團,倒在地上無法動彈。
它發出嗚嗚的叫聲曲澄才注意到它,氣不打一處來,讓它滾在地上自生自滅。
曲澄實在想不到在哪裡有需要這麼多繃帶的地方,他這時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對沈瀾山這個人一無所知。
他對沈瀾山建立的信任基于他救過自己好幾回的基礎上。
沒關系。
隻要他重新回到家裡,過去的一切,沈瀾山的身份,瘟疫,還有他在地面上的所有見聞都與他無關。
像其他的所有人一樣。
像許花告訴他的那樣,随大流才不會錯。
他可以将這些東西全部抛諸腦後,像許花所希望他的一樣好好生活。
曲澄不知道這是不是逃避現實的一種方法,他也不知道這樣的自己究竟會不會幸福,他隻知道如果自己這麼按部就班地活下去,周圍就不會再有人死去。
他幫沈瀾山纏好了繃帶,然後才去管地上的小黑,他把小黑解救下來後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曲澄滿心歡喜地期待沈瀾山的回答。
沈瀾山默默地換了一套上衣重新穿好,看向曲澄道:“暫時走不了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曲澄愣在原地,終于眯了眯眼睛開始審視沈瀾山:“為什麼?”
“每個關口都有人把守,你是通緝犯,更沒辦法出去。”
沈瀾山的眸子,猶如冬天裡下着微塵雨的夜裡,曲澄一眼看不透,他也不知道沈瀾山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他想起那皺巴巴紙上的文字。
扭曲得像是他的心。
“你一直嘗試讓我留在主城裡,為什麼?”曲澄努力地,努力地找尋沈瀾山臉上哪怕一點點的表情變化去猜測他的回答的真假,然而他又一次失敗了。
沈瀾山沒有回答,曲澄覺得他總是沉默,他已經受夠了沉默。
“我可以自己走。”
他做好決定了轉身就要離開,一般這種時候誰也勸不住他。
他跨着大步子要離開。
再一次,滾燙的手掌貼住曲澄的手腕,将他強行拉回來。
曲澄與沈瀾山對視,看見他眸子裡倒映出的自己。
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變了,從前他總是想要往外走,現在卻迫不及待要離開。
他心心念念有一天能來到主城,然而當這一天終于來臨之際,他意料之中的喜悅沒能包裹住他的心髒,取而代之,曲澄發現自己的身體裡充斥着淡淡的悲傷。
隐隐作痛的悲傷,後悔一切都已經發生他無法挽回的悲傷。
“你記得我在列車上和你說過什麼嗎?”
沈瀾山的問題使曲澄陷入從前的回憶裡。他愕然思考,發現沈瀾山說過的話他記不清了。
沈瀾山的手一直攥緊了他,似乎生怕曲澄想不明白就離開:“人要為自己的所做的選擇負責。”
“這是你唯一一次留在主城的機會。”
“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留在主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