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澄不知道沈瀾山為什麼挽留他。
他以為自己早就想清楚了為什麼要離開,在許花離開那一天他就想清楚了。
他慢慢地扭動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手從沈瀾山的掌心抽出來。
他朝沈瀾山露出一個笑容,笑容裡卻看不見歡愉:“我已經想清楚了。沈瀾山,我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的。”
他轉身離開。
門緊緊合實的那一刻,沈瀾山看着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看不見身影的曲澄,終于把答案吐了出來。
“怕你死掉。”
曲澄的回答沒有留下一點點挽回的餘地,所以直到他走出屋子的門都沒有人追來。
文青此時剛剛從主教的房間裡走出來,看見離開的曲澄,目光不經意地在他身上徘徊。
曲澄站在門口,仔細回想着自己那天晚上是怎麼從關口走到這裡,按照記憶裡的路線往外走。
…………
傅融景背上自己的書包往外跑了不知多久才停下來,找了個巷子躲着喘氣。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書包的異樣。書包似乎比他之前背起來時重了許多。
他把包從身上卸下來,打開包的拉鍊。
包的最上面,不知道何時,被什麼人塞了滿滿一層的紙币。
傅融景從前沒見過這種紙币,在G區人們一般用糧食交換東西,他見過最多的也不過是硬币而已。
塞在包裡的紙币一疊一疊,整齊的,火紅的一片。
傅融景眼前恍惚,迷蒙間好像回到了他在關口看見血流滿地的那一天。
現在充斥傅融景腦袋裡的隻剩下一個問題:錢是誰給他的?
他唯一被将書包帶在身邊的時候就是坐在車上,同樣是在車上的兩個人隻有管家和傅予傾。
這兩個人傅融景想都不用想就能排除一個錯誤答案。
或許沒有傅予傾,在這裡的這個家也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傅融景收好自己的包,滿大街的亂逛。他一間一間尋找便宜的出租屋,終于在當天晚上天要黑的時候付了定金。
房子的主人是個和藹的,已經将近暮年的老太太。
出租屋裡隻有簡單的一張床和必要的家具。
傅融景連床單被子都沒帶,晚上躺在木闆床上湊活睡了一覺。
他把臉朝着窗戶,窗戶很小一扇,透明的玻璃之外傅融景能看見天上升起的人造月亮。
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決定明天要去找工作。
主城沒有類似于垃圾處理廠的工作,傅融景能找到正在招聘的那幾份工作都輕松的多,比如給物品包上包裝盒,給快遞打包,在城裡送信之類。
但這些工作無一例外拒絕了傅融景,因為他不是土生土長的主城人。
這樣尋找工作的日子持續了三天,第三天的時候,有人告訴傅融景他明天可以去工作了。
傅融景早就接受了自己不被這個世界容納的事實。
G區和主城就像兩個完全隔絕的小世界,自從他被接到主城之後,他就成了被夾在這兩個世界裡最另類的人。
傅融景看着打算錄用自己的經理驚掉下巴,他指了指自己:“我以前是G區的人。”
經理對傅融景突然坦明身份的行為不解:“我知道啊。”
“那你還錄用我?”
傅融景覺得莫名其妙,經理也覺得傅融景莫名其妙。
“我們老闆說不在乎身份。”
傅融景一怔,抱着經理一把鼻涕一把淚,全蹭到了他身上。
經理拍拍這個年僅十七歲孩子的腦袋:“行了行了,别嚎了,去上班吧。”
傅融景覺得日子驟然有了盼頭,他體味到一點點真正的屬于他一個人的生活的意味。
曲澄想抄近道穿過一條馬路,但是倚着牆壁露出一隻眼睛看見了路上有個衛兵手上拿着一張通緝令詢問路人有沒有見過畫像上的人。
衛兵背對着曲澄,曲澄看不見上面的畫,但是他隐隐約約從兩人談話中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正好衛兵現在的角度看不見他,曲澄打算從他背後繞過去。
每次對于這類铤而走險的行為曲澄都分外謹慎,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惹出禍端。
為此,他專門把小黑塞進包裡塞好,計劃神不知鬼不覺經過。
衛兵正詢問面前的女人:“你最近見過這個人嗎?”
紙上面打印的照片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截下來的,那是一個夜晚,小黑站在曲澄的肩膀上,而曲澄鬼鬼崇祟朝另一個方向走。他的臉被拍得扭曲,依稀能辨别出他的樣子。
女人沒見過,剛想搖頭說沒有,不經意一擡眼,和衛兵後面打算溜走的曲澄對上視。
曲澄看了下女人,又看了一眼衛兵手上的紙,暗叫一聲不妙撒腿就跑。
衛兵見女人神色呆滞,順着她剛剛擡起的手往身後看,就看見了曲澄狂奔而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