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壇元帥今天想找華蓋星君打架。
是因為手癢麼?
這倒不是,心癢罷了。
他生來神魂有缺,問師父道是不知,問天尊則打啞謎,反正不礙着他殺敵,索性也就擱置一旁,不作理會。
可是自見到那華蓋星君後便難受得緊,莫名覺得真相必然在他身上,欲探個究竟罷了。
但他自年幼時将那龍三太子抽過一回龍筋之後,至今仍未成功第二回。
不不不,似乎第一回也未成功,這華蓋星君勇猛有力……不對,生龍活虎……不對,骁勇善戰……啧。
反正一點也不像失去了龍筋。
他胡亂思索,随意撫着自己耳飾下墜着的長長流蘇,繞在手裡打了個圈,不期然遠遠一抹瑩潤的水藍驟然躍入眼中,他手指陡然不受控制地使勁一抽,竟是給那幾縷流蘇打了個死結,他一邊召出風火輪趕過去追人,一邊扯得耳垂發疼也未能解開。
哪吒“啧”了一聲,心道倒不如斬斷了罷,如此左右流蘇雖是一長一短,自己這張帥得天上地下無人匹敵的臉在,誰會去注意那耳飾?
“啊,元帥好巧,耳飾怎的纏住了?”
中壇元帥:“……”
罷了,不同這冷酷之人一般計較。
面前這位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人,額生龍角,目含清昭,唇噙溫雅,溫潤眉梢,藍發如瀑下飛浪,一身白衣靜雅翩然,作揖直腰而長身玉立,正是華蓋星君。
哪吒見他走近,旁若無人地給他解開流蘇上的結,随後稍稍歪着頭,微蹙眉,半眯眼,一副“你又要作什麼妖”的模樣。
“元帥跟着小仙作甚?”
哪吒默默收回方才華蓋湊近時不自覺後退的半步,一振混天绫纏他身上,神情自若:“東西丢了。”
話音未落,華蓋星君一錘凍裂大半混天绫,兩錘往他臉上掀起勁風:“還你。”
哪吒一把橫過火尖槍将那巨錘架在半空,隻覺寒氣冽冽拂面,與他周身驟燃的真火碰撞,掀起一大團煙氣,将二人籠在其中,面目都變得模糊不清。
哪吒:“……”
誰又惹他了?誰又惹他了!
他剛被挑起戰意,青筋一跳,躍躍欲試,對方卻“唰”地化了冰錘,嚇得他真火一收,隻見敖丙廣袖一扇,煙霧朦胧乍清,恭恭敬敬行禮道:“夜晚将至,事務繁忙,小仙告辭,還請元帥見諒。”
随即利落轉身離開。
哪吒:“……”
日常感歎封神榜真是瘋了,竟封他來當個小小星君。
不若這中壇元帥讓他來當算了!
他摸摸鼻尖,嘀嘀咕咕,竟一點也沒生氣。
2.
此人說冷酷倒是真冷酷,字面意義上的冷和酷,冰封大半個封神台的那種。
當初封神台上衆仙複活受封,場面恢弘,他一個肉身成聖的,自是不願去湊那個熱鬧,但耐不住體内靈珠的躁動,鬼使神差……自使己差地跑到那邊去,化出法相三頭,踩着風火輪,在雲中抱着手臂,瞪着三對眼睛就為了找個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誰的人。
然後就望見一條頗為眼熟的小龍。
眼熟,那和他必是有些關系,但和他有關系……至多也就殺和被殺的關系。
他就沒殺過幾條龍,思索了一會,很快想起他的名字。
他收回法相,溜溜達達飛下去,盯着那華蓋星君看,不料剛看幾眼,對方便斜着那雙狹長鋒利的眼直直地狩過來,一見是他,似是怔了怔,随即修眉一擡,恢複到平常柔和溫雅的狀态裡,雙目仍牢牢鎖在他身上。
哪吒一挑眉:有趣,下去會一會。
敬他畏他惡他懶得理他的神仙一大堆,天知道這殺神要來幹什麼,他這一落,簡直仿若驚起一灘鷗鹭。上一刻剛聚的魂還在仙體裡不大習慣,下一刻卻都飛速掌控了死後許久未用的法術,紛紛退避三尺,不顧形象倉皇跑路,臉上神色青紫紅灰的都有,湊一塊能為凡間布個虹橋。
罪魁禍首則是目不斜視地直奔目标,道是此番景色他早已看遍,隻在那華蓋星身上尋得新鮮,氣勢洶洶一照面,隻覺……隻覺近看比雲頭上遠眺好看多了。
他忽覺喉嚨艱澀,咽了咽空氣,破天荒地一陣心虛,探過去随口找了個問題搭話:“你身上怎的有靈珠的靈力?”
那東海的龍三太子溫溫和和地向他行禮,答道:“大抵是小仙被你抽筋剝皮時,碎魂魄裡沾上了些。”
哪吒:“……?”他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
對方見他不言,體貼地乘勝追擊:“元帥可還想再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