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

老泥鳅！快看看你兒子！怎麼總開他自己的陰間玩笑！

天地良心，他這回是真的沒殺意，隻是過來看看，說一句怎麼就被嗆了兩句。

他不自覺微壓劍眉，磨了磨牙，霍然一笑，隻覺自從李靖燒他行宮以後許久沒這麼心梗過了，今日倒是舊景重現。為什麼？因為他不高興？

讓他不高興的幾乎都被他以殺報之，這小龍是因為被他殺過反倒肆無忌憚了麼？

“故意的？”紅衣銀铠、少年模樣的天神倨傲地抱着手臂，因着踏着風火輪有些高，于是他稍稍屈膝，将那面俊美無俦的臉微微低下來，耳飾墜着長長流蘇，從他肩上輕輕滑落，一晃一晃，乾坤圈在他細瘦有力的手腕上耀着金色的光，也一晃一晃。

他背着純淨的天幕，對着華蓋歪頭，一挑眉，挑釁的笑在那張芙蓉面上綻得極豔，刹那間仿佛天地失色，惟餘那一抹紅張狂地盛放：“與吾一戰否？”

華蓋星君望着他湊近的臉，竟是瞪大了眼睛，頓住了。

3.

說實話，哪吒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

互相被帥臉硬控，很正常，有來有往嘛，他自己不也盯着人家的臉失神？這下打平了。

隻是不知為何，戰場上、蓮台中，腦海裡總有一道聲音，朦朦胧胧地響：“但我覺得，你就是很好很好啊——”

今日見了敖丙，才恍覺那是他的聲線，心中起疑的同時，也不知不覺地期待起來，期待他真正對他說這句話。

他定定望着敖丙臉上的神色，望見他從怔愣到溫和，再到莫名熟稔的傲氣與倔強充盈眉間，用夢中相同的清冷聲線對他道：“來戰。”

封神台上總有幾個留下的神仙，“堂堂三壇海會大神逼迫一位剛複活的星君同他打架”尚未傳遍天界，“蓮花三太子對龍三太子一見鐘情”倒是傳遍了每個角落，神仙們啧啧稱奇，圈着浮空水鏡欲要圍觀，卻轉瞬間被一道焰火燎去，駭得一跳，暗歎可惜，然摒卻不過八卦的天性，怯怯跑封神台上一觀。

這一瞧可不得了，隻見紅影飒飒，藍光潇潇，一尊天神化出三頭八臂，法相莊嚴周遭焰曳，一懸白龍現出淡濘元身，龍吟四起冰寒凜冽。

中間煙霧渺蒙彌漫劃界，兩邊則是半面真火爆燃，半面冰棱銳芒，竟是旗鼓相當，打得十分焦灼，萬分激烈。

不知是誰通知了李靖，李天王托着塔氣沖沖趕來：“快住手！否則将你收于塔中！關上百年！”

正酣戰的二人齊齊停下動作。

“你敢！”哪吒怒氣乍起。

“不可！”敖丙厲聲喝道。

止戰效果倒是十分顯著，二人收起神力，落在地面上，彼此都對對方十分欣賞。

李靖：“……”

他轉頭就走。

4.

敖丙将書擱在一邊，望着自己星宮的門，默默倒數：“三、二、一。”

三個數剛數完，門扉處轉進一個依舊紅得眩目的高挑身影，絲毫不見外地站在他對面，大剌剌倚在桌上，給自己倒了杯靈茶：“不躲了？”

他甲胄還穿在身上，血迹斑斑，殺意還未收斂，顯然是适才降妖除魔沾上的，竟是還未打理整潔便急着來堵他。

敖丙敷衍地一行禮，盯着他身上的血迹看了一會兒，默然将目光收回來，淡淡道：“小仙不敢。”

哪吒眉心一跳，隻覺不妙，這小龍絕對是吐不出什麼好話來。

這幾日他一造訪華蓋星宮，敖丙就往他心窩子裡剜刀子，譬如什麼小仙被抽了龍筋萬分孱弱，和他打了一架之後已是強弩之末；又譬如陰影還在，見了元帥心生恐懼之類的。

他當時不大高興地蹙着眉，心想不過是龍筋罷了，這不還是能走能跳？你當華蓋星還是借我之勢呢。

但他沒敢說，竟是有些懼了，自戕打仗他都沒怕，這回卻是有些如履薄冰。

可即便他沒說出口，敖丙觀他神色竟也能猜出來他所思所想，當即冷笑一聲，将他打了出去。

華蓋星宮門一關，中壇元帥摸着順手牽羊出來的毽子，想想四舍五入還是自己賺了，一腳踢回了雲樓宮，沒成想好幾日都找不着敖丙這人，好不容易堵到了，卻又不敢動手，還怕他譏諷，憋屈得很。

要往他心裡剜刀子，那也得是把刀子才成，被他殺的人自己都跟沒事人一樣拿這事刺他，他又怎會這麼大反應？

印象裡敖丙總是溫溫柔柔的，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嘶，哪來的印象。

總覺得他若是真惹怒了敖丙，下場會很慘，比如被罵“海螺還我”之類的話，可他手上又沒有海螺，這奇怪的想法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偏生一想就神魂戰栗。

他又悄悄睨了一眼敖丙，見他沒說什麼，心裡舒了一口氣，捏着藏在手邊的毽子，無聊地四處看看，就是不肯走。

敖丙繼續看書，不料哪吒忽然驚異地脫口道：“師父？你怎的……圓潤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