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三房的一天,是從姜滿城呵呵冷笑開始的。
“便宜她了。”
姜滿城聽完閨女教訓馬紅花的經過,冷笑兩聲,頗有些不甘心地說:“你都出手了,我就不好再摻和了,怎麼也得給小桂些體面不是。這個馬紅花啊,也就是命好,嫁到咱們姜家,不然有她好果子吃。”
陳金花倒是給閨女拍手叫好。她雖然脾氣大武力值高,鬼主意真是沒姜滿城多,這樣直來直去的才合她脾氣呢,也覺得這麼做才是最解氣的。
一家子很快地洗漱好,去正堂吃早飯。見到馬紅花,姜滿城立馬揚起笑容,十分的純良,他問道:“二嫂,昨兒的糞肥洗幹淨了吧?别是吃飯的時候有啥不幹淨的。你說這大早上的,再讓大家都沒了吃飯的心情,多不好的,是吧?”
馬紅花的臉啊,當即就耷拉下來。無奈兒子在身邊,她答應了兒子,不再找這家的茬,隻重重地哼一聲,全當沒聽見。
姜滿城也不在意,高興地哼起歌兒,心情十分的暢快。
這報仇的事兒啊,也不是說都得大張旗鼓,都是一家人,小小地教訓一下,差不多就行了。要是下手太重,再結了仇,那可就變成他的不對了。
很快地,一家子吃着定量的早飯,卻沒想到村子裡沸騰了。
為啥?因為一大早,油田總部的勘探隊來了!
這還有啥懷疑的,肯定是他們村兒也要發現石油了啊。
這可是石油,是象征着一家一個工作的石油!
誰聽了,不得激動啊。
誰聽了,不得迷糊啊。
誰聽了,不得大喊大叫啊。
最先看到勘探隊的,是大早上扛着鋤頭,趁着太陽還不烈,去自留地裡幹點兒活的老農葛大叔。還不到上工的點兒,大集體幹活,那是能糊弄就糊弄,懂的都懂。但自留地不一樣,那是自家的,伺候的可得精心呢。這不,大家夥兒都是大早上最有勁兒的時候去,有勁兒都得擱自己地裡使。
勘探隊是坐着大卡車過來的,轟隆隆,驚得葛大叔鋤頭都掉了。
他們村兒盼勘探隊,那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得眼睛都紅了。這終于見到人了,可不得撒丫子往村裡跑啊,邊跑還邊嗷嗷喊:“勘探隊!油田勘探隊來了!咱們村兒也要發現石油了,有工作了!大家快來啊,油田勘探隊來了......”
一大早的,村裡人基本上都在家,這麼大的聲音,哪有聽不到的。一個個飯都不吃了,睜着滴溜溜大的眼睛,呆愣當場啊。有那反應快的,早一溜煙兒奔出去看了。
這勘探隊還真的來了?!
可不咋的,大卡車載着人呢,村裡人面上那個喜不自禁,不少人當場淚流滿面。
别覺得誇張,這個時候,工人和農民的日子,那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農民辛苦幹一年,可能沒人家工人一個月工資多。
你說擱誰,誰不羨慕?
不止物質上的差距,精神上也差着呢。
這年代工人的地位高啊,那可是工人老大哥。況且石油工人,又是老大哥中的老大哥,是所有工人學習的榜樣。
一家家喜極而泣,動靜太大,連山腳下的姜家都聽到了。
姜滿城當即想到嶽父,心裡那個苦啊,他求助地望向媳婦兒陳金花,卻見陳金花眼睛跟點了火似的,不是生氣,那是興奮的,興奮地蹭蹭往外冒火苗子。她三兩下穿上鞋,疾步往外跑:“爹,是不是你來了,爹。”
姜楠沖她爹嘿嘿笑兩聲,跟着陳金花跑沒影兒了。
姜滿城苦大仇深地歎了口氣,帶着視死如歸的勇氣,堅定勇敢地踏出了堂屋門。
“出息。”杜荷花早在大院門口等着了,親家過來,她當然得去看看。看兒子這個樣子,氣兒就不打一處來,“那是你老丈人,又不是老虎,你怕什麼?出息勁兒的,真是傷眼。”
“媽。”姜滿城想起嶽父陳萬裡,身子抖了抖,苦着臉,他說,“您信不信我今兒不被嶽父罵成孫子不罷休?”
“那也是你嶽父聰明。”杜荷花慢悠悠地朝前走着,不緊不慢道,“不把你臭罵一頓,村裡人都來找你怎麼辦?你該得的,受着吧。”
不能受又能怎麼樣,姜滿城第一萬次鼓起勇氣,誰讓他拱了老爺子養的白菜呢,是吧?
雖然姜滿城和杜荷花走得很慢,但路就那麼長,很快地就到了勘探隊駐紮的地方。此時,這裡已經是裡三層外三層,烏央烏央的,被村民團團圍住。要不是每次勘探都帶着警察,村民早上前拽人了。
沒惡意哈,這不是想拉着人去家裡吃點菜喝點酒,順便拉近拉近關系嘛。
人群中間,陳金花跟小鹌鹑似的站着,姜楠乖巧地依偎在一位老人身邊,像一隻加大号的大白兔。
那被依偎着的,說是老人,其實也就五十上下,瘦高的個兒,跟姜楠差不多,身上多了一股子書卷氣,臉部線條柔和,頭發一絲不苟地向後梳,隐約可見白發。
這位老人,正是姜滿城的嶽父陳萬裡。他遠遠瞥了姜滿城一眼,不動聲色。
人群卻嗡嗡開了。
姜滿城當年結婚,陳萬裡是來過村裡的。隻是時間久了,大家有些不記清了。見此情景,那機靈的,早搶先跑到姜滿城身邊,恭維道:“滿城啊,這次是你嶽父帶隊吧?你可得給我家說說好話,當初咱倆關系可正經不錯......”
“你算啥,我跟滿城還是初中同學呢,是吧,滿城?我家男娃年齡小,有三個都不到十歲呢,你看這家都分不成。麻煩你去跟陳家大叔說說,能不能多給我家幾個工作名額。這我家人多,得照顧照顧,是吧?”
“滾一邊兒去,你家算啥。當初荷花嬸子來村裡,我家可是給過一碗棒子面的,是吧,荷花嬸子?咱這關系,瓷實着呢!荷花嬸子,咱可說好了啊,我晚上和我媽,去您家坐坐,咱們好好唠唠。”
“荷花啊,你這身子骨兒,看着可真硬朗。晚上咱可得好好聊聊,你這咋保養的,得好好說說。咱這都多少年的老姐妹了,對我你可不能藏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