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情半跪在椅子上收拾碗筷,眸光陡然一動。“前男友”三個字當然敏感,可如果純粹隻是因為這層身份,柯舒維下午的反應也太過了些。
“他找了别人,在跟我關系存續期間。”
!?這不就是劈腿嗎?
秦情停下收拾東西的手,擡起眼皮看封存,他還在喝酒,雲淡風輕的,是真的雲淡風輕,沒有一點故作姿态的僞裝痕迹。
“你不生氣嗎?”秦情問得真誠。
“氣什麼?”封存問得也很真誠。
秦情拉開椅子,又重新坐下:“這是劈腿吧。”
封存沒說話。
“劈腿不就是背叛嗎?”秦情趴在桌子上往前傾,“背叛不值得生氣?”
“有預設約定才算背叛吧。”
“什麼?”
“我沒有預設過誰的一心一意。”封存說,“也不喜歡幹涉别人做選擇。”
......
秦情不記得這天晚上的對話具體是如何結束的。
本來在聽到“前男友”三個字時,他還暗地裡憤憤不平,後來,封存一邊喝酒,一邊輕描淡寫地說出那些話,他忽然就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憤怒了。
别說憤怒,連藏在心底的那點嫉妒之情也逐漸變得微弱。
封存不愛俞舟。秦情是這麼認為的。
與此同時,他還意識到了一個特别殘酷的事實
——封存也幾乎沒可能會愛上自己。
他沒有比柯舒維口中的傻逼高級到哪裡去。他們都像神明腳下的狗。
真誠、虛假、心存善念、懷揣詭計。神明不在意。
行善、作惡,乞求,悔改。神明會寬恕。
但包容和寬恕,不是愛,甚至可以說,在某些情況下,是與“愛”完全背道而馳的東西。
秦情小時候一直不理解,秦晝那麼喜歡封存,為什麼從頭到尾緘口不提。但眼下,他理解這份高明了。是秦晝不想要嗎?是秦晝自卑怯懦嗎?不是的,是因為他了解封存,他知道站在什麼位置才能維持自己的分量。
但這份高明,秦情學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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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博聽說外婆又找秦情買蛋糕了,心裡有點不好意思。第二天一早給秦情發微信,讓他中午去店裡吃飯。
潘博家的店名叫“晶晶小吃”,開在河東區實驗小學後門,不大的一個門臉兒,以前老太婆說了算的時候,主營澱粉類炸物以及植脂末色素奶茶。現在小姨掌管後廚,植脂末色素幾乎已被淘汰幹淨,換成了鮮榨果汁,炸物欄除了澱粉丸子,額外增添了幾個時令蔬菜。
秦情最近因為心裡裝着事兒,睡眠質量直線下降,起床時間一天比一天晚。看到潘博消息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半。他拖拖拉拉穿衣、起床、洗漱,再如夢初醒地坐到“晶晶小吃”靠牆位置的電風扇底下,已經接近一點一刻。
趙小蘭端着三杯綠豆沙,從後廚歡歡喜喜走出來,她身後跟着潘博,潘博手裡端着一個大鐵盤,裡面花花綠綠好多菜,有葷有素。
“小姨在後面榨西瓜汁呢,說今天西瓜甜。”潘博把盤子放到桌上,從筷筒抽出三雙一次性筷子。
秦情接過一雙,拆開,夾起一個炸茄盒就往嘴裡送,燙得他往外直吐熱氣。
“着什麼急啊,你在那個誰家吃不飽飯啊,呼哧呼哧,狗似的。”
趙小蘭用胳膊肘撞了下潘博:“說什麼呢!你遣詞造句能不能講究些!”
潘博打了個封口的手勢,嘴唇都不動地嘟囔:“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呢。”
秦情樂呵呵看着倆人,吃茄盒的嘴一刻也不帶停的。
小姨從廚房出來,邊走邊摘圍裙:“潘博!西瓜榨好了,自己去端!”又對秦情和趙小蘭露出個笑:“你們慢慢吃啊,妙妙要做數學作業,找不到練習冊了。正好這會兒沒幾個客人,我回家看眼去!”
秦情笑着說:“您安心忙,潘博不行這兒還有我們呢。”
“誰不行?誰不行了!”潘博把西瓜汁杵在秦情面前,紅色的汁水浪出來,零零星星灑在木桌上,趙小蘭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
秦情一邊擦桌子一邊笑:“急了。”
“哥哥!我們也要加兩杯西瓜汁!”角落的男孩高舉右手,對着潘博大聲喊。
潘博不情不願地咂了一聲:“小姨就是你倆放走的,你倆榨汁去!”
趙小蘭抿着嘴偷笑,秦情端起玻璃杯,對他做了個敬酒的動作,然後心滿意足喝了一口:“還真挺甜。”
潘博拍拍手掌,轉身要進廚房,門口忽然傳來風鈴的響動,三人一擡頭,卻看到王鵬的大臉出現在了門口。
“哎呦,秦情怎麼也在啊,夠巧的,不用我一個個找,全他媽到齊了。”王鵬氣勢洶洶走進來,身後跟着三個大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