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清擡頭,迎着陸扶搖審視的目光狡黠地笑了笑。
無趣。
陸扶搖收回目光,看向了滿臉谄媚的王太皇太妃。
“母妃。”還沒等人走近,陸扶搖便站了起來,快步上前扶住了正要彎腰行禮的王太皇太妃。
大周以孝治國,她可不敢讓這位長輩行禮。
王太皇太妃也沒打算真的行禮,隻是微微彎腰,表示恭敬罷了。陸扶搖一扶她便直起了腰來。
“好些日子沒見着母妃了。”一邊寒暄,一邊扶着王太皇太妃走到位子,陸扶搖面上仍是親和的笑容,“母妃身子近來可好?”
“好着呢。”王太皇太妃摸着陸扶搖的手,笑容可掬,“隻是最近雨夜頻繁,夜裡偶爾感懷失寐罷了。”
“這樣啊。”聽着王太皇太妃的話語,陸扶搖微微側頭,說道,“也是本宮忙于前朝,忽略了各位娘娘。”
“倒不礙事。”王太皇太妃瞬間接過話頭,寬慰道:“家裡将那姑娘送來時本宮倒是愁的睡不着。近來我身子不大好,就怕顧不到她。娘娘這回,可是幫了我大忙。一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謝娘娘。”
“舉手之勞罷了。”陸扶搖帶着王太皇太妃坐下,誇贊道:“我見那姑娘面向伶俐,看着便心生歡喜,一時橫刀奪愛,就怕母妃您覺得我霸道。如今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邊說着,陸扶搖一邊仔細觀察王太皇太妃的神色,确實沒有不悅,面上全是輕松之态。看來确實是傳言中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隻是我這含元殿内機要衆多,那姑娘......”
“啊。這事簡單。”王太皇太妃立馬答道:“我記得行宮裡清和軒還空着。那兒離含元殿也近,便讓她宿在那裡,每日早起過來服侍娘娘便是了。”
看來這位王太皇太妃雖然不愛摻和這些事情,但也并非真的孤僻寡聞。難怪能熬到李宣繼位。
陸扶搖點點頭,感慨:“還是母妃知我心。”
王太皇太妃又笑了一下,起身告辭:“能為娘娘解憂便好。天色不早了,我先回了。”
“灼華。将前些日子荊州送來的蜀繡給母妃送去。”起身,陸扶搖吩咐道:“你且去送送母妃。仔細些,别摔了。”
“是。”灼華微微屈膝,跟在了王太皇太妃身後。臨出含元殿時,餘光掃過了還站在殿内的蘇寒清。
擡起頭,蘇寒清朝灼華微微一笑,便扭頭走到陸扶搖案前,跪下為陸扶搖研墨。
陸扶搖隻是擡頭看了一眼蘇寒清,便又接着低頭看着手裡的奏折。
灼華回頭,快走兩步跟上了正要離開的王太皇太妃。
看到灼華的身影漸漸走遠,蘇寒清立馬站了起來,将含元殿的殿門關上。
陸扶搖放下手中的禦筆,撐着下巴,饒有興緻的問道:“這是賄賂我不成惱怒成羞想殺人了?”
蘇寒清沒說話,甚至往常臉上的笑也沒了,闆着臉,顯得有些嚴肅。
可陸扶搖仍是笑眯眯的模樣,并不為他的謹慎而焦慮。甚至可以說,她現在隻是一個看客。她坐在台下,看着蘇寒清在台上唱念打坐。
生旦淨末,悲歡離合。看客或許會因曲折戲文婉轉感慨,但看客永遠不是戲中人。
“想好了嗎?”陸扶搖低下頭,看着蘇寒清跪倒了她的裙邊,語氣溫和,“我不逼你。”
“想好了。”蘇寒清主動低下頭,露出那脆弱的脖子。就像是舊時走上祭台的信徒,虔誠獻祭,隻求神明垂憐,福澤四方。
“想好什麼了?”陸扶搖漫不經心地研磨着台上的朱砂。
如血髓般濃稠絕豔。清水融入,便似那血将雨滴染成紅珠,滾落北門上的。一點一滴,血流成河。
這般豔豔紅色,落在北門上殺伐過重,落在妝面又顯得俗氣。還是落在奏折上好看,紅白相稱,倒别有一邊意趣。
陸扶搖看着蘇寒清那白皙的脖子,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
膝蓋往前進了兩步,蘇寒清将頭擱在了陸扶搖膝上。
做完這些,蘇寒清尤覺不夠,大膽地握住了陸扶搖的手,放在了脖子上。
或許是因為受過傷,氣血不足。哪怕寒冬已過,蘇寒清還是穿得比常人厚一些,身上的體溫也比陸扶搖低一些。
手摸着蘇寒清那寒涼的脖子,就好像是在摸山澗中的卵石。
涼。
但人怎麼會和卵石一樣呢?手壓在脖子上,她摸到了他的脈動。
一下又一下。破開了,就會迸射出滾燙的血液。
陸扶搖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緊接着就低聲笑了起來。
好像是在摸狸奴。
“你在做什麼?”陸扶搖低着頭,看着蘇寒清這般謙和的模樣,調笑道:“是要用美人計嗎?”
聽到這一句話,蘇寒清擡頭,對上了陸扶搖那雙溫柔的眼睛,“微臣是來棄暗投明的。”
蘇寒清的回答先是讓陸扶搖一愣,但緊接着便把人逗得咯咯直笑。
“蘇寒清啊蘇寒清。你可知李宣可是我大周的天子?若他是暗,這天下可沒有什麼是正途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