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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熄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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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的膚色應該很白,但此時雙腳都被地上泥水打濕,灰撲撲的,像是剛從泥裡拔出的蘿蔔。

崔斯坦笑笑說:“你讓我想起一位故人,他也不愛穿鞋,或者說,不願意穿會捂腳指頭的鞋。他的腳也像你一樣,整天髒兮兮的,不過在我沒關系,我不會介意。隻是今天我們要去拜訪我的恩師,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知,最好還是打扮得整潔一點。”

他看見路旁有商鋪,就走了進去,用自己的薪水給他買了一雙涼鞋。又領他到河邊,自己先脫鞋走進鋪滿鵝卵石的淺灘,讓他在岸邊一塊岩石上坐着,自己蹲在清淺的河水裡,捧起他的雙腳細心洗去上面的泥垢。

時間過的真快呀,他不禁想到,當初為養父滌足時,自己的手心甚至托不住他一隻腳跟,現在卻能将約書亞的一雙腳握在手裡。當初的他,沒能力留住養父,也沒力量替他分擔疲累,而現在,他應該能夠護住這個小啞巴,他也堅信自己一定會為他撐起一方無風無雨的晴空。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他在自己心裡對約書亞說。

在河水裡洗淨了雙腳,崔斯坦又幫他穿上新買的涼鞋。約書亞站起來走了兩步,隻覺得鞋底很軟,像踩在雲朵上一樣。這是因為和當時大多數涼鞋都用草編鞋底不同,這一雙涼鞋的鞋底是用羔羊皮做的。

約阿施見到約書亞的第一眼便愣住,雙膝打顫,倒身要拜,崔斯坦攙住,才使他老邁的膝蓋免于酷刑。

“老師,這是我弟弟約書亞。他是我在街上撿到的,和我一樣也是個孤兒。”

老先知對自己為何突然欲行如此大禮隻字未提,隻是一邊引他們進屋,一邊頻頻回頭端詳約書亞的臉——剛才身體在進入向下運動趨勢時莫名瞥見這陌生少年的面孔籠罩着一層朦胧光暈,也不排除是自己老眼昏花的錯覺。

稍後,約書亞和崔斯坦與老師一家同席用餐。約阿施卻帶着自己的妻兒侍立在側,禮數周到,不敢有絲毫怠慢。崔斯坦幾次想說服他們坐下來一起吃飯,卻都被老先知誠惶誠恐地婉拒。

飯畢,崔斯坦幫忙收拾餐具,約阿施示意他出來一趟。兩人走到門廊上,崔斯坦忍不住問:“老師,為何今日我弟弟在場,您表現得如此反常?”

老先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他那雙金瞳?”

崔斯坦的确知道約書亞的眼睛是罕見的金色,但他并未因此就覺得他有什麼古怪。

“隻是眼睛的顔色而已,我覺得他的眼睛很漂亮啊?”

約阿施歎了口氣:“是漂亮,就是太漂亮了!漂亮得像太陽一樣不能直視,看久了就會被卷進去,溺斃在光漩裡。他雖然不能說話,但有這雙眼睛就夠了。他用這雙眼睛看你一眼,就能叫你心甘情願地為他做任何事,有這樣的能力,難道不可怕嗎?”

崔斯坦不語,心中回想着遇到小啞巴後,自己有哪一次行為是違背自己本心,答案是一次也沒有。

沒等崔斯坦把結論說出口,老先知便接着往下道:“但怪就怪在這裡,有這樣可怕的能力,待在他身旁,竟絲毫不會感到受脅,反而有一種異常的安甯喜樂,仿若福至心靈。”

他閉上眼睛,似乎在回味那種感受,雙臂大大地敞開,把天地擁入懷中。良久才睜眼,淺灰色的眼中老淚縱橫,亮得驚人。

“崔斯坦,你可得好好對他啊!他會幫助你,成就偉大的事業。”

“老師的意思是,約書亞也會成為像您一樣睿智的先知?”

約阿施搖搖頭:“不,他會是一個比我強太多的先知,比示劍城裡所有先知加起來還要強,連士師大人都要仰他鼻息。”

崔斯坦帶約書亞回宮時,約阿施送出來,一直送至十裡長亭,這裡有一間廢棄聖所,斷井頹垣,荒草蔓生。

約書亞在此駐足片刻,忽然伸手指着一處被碎石掩埋的地面,朝老先知點點頭。

約阿施立即會意,待他們離開後,便叫上兒子帶着鐵鍬,一起回到這裡,按照剛才約書亞指點的位置往下挖。還沒挖出幾鍬土,鐵鍬便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父子合力從地下擡出來,卻是一箱亮閃閃的黃金,成色赤足。

這件事過後不久,一日崔斯坦替士師趕車回來,約書亞在馬廄前等他。

他背後有一個半人高的曲折輪廓,用紅布蓋着。

“這是,送我的?”崔斯坦簡直不敢置信。

小啞巴點點頭。

他走過去揭開紅布,居然是一張豎琴。圓滾滾的琴身由楓木輮制而成,像天鵝脖子一樣優雅彎曲的琴頸用的是雲杉裁成的木片,筆直的琴柱則是木質剛硬的山毛榉,琴弦根據音域分别由羊腿筋和羊腸線制成,用鐵釘固定在琴頸上,琴柱頭上雕了個大甲蟲,背甲是一塊祖母綠寶石。

這塊寶石本是士師大人送他的見面禮,後來趕車時不小心弄丢,他也沒有費心去找,卻原來還在約書亞這裡。

“約書亞,你真是從不停止讓我驚喜。”

崔斯坦剛要問這一切是怎麼做到的,祂眼中又精光一閃,使他不再存疑,一切都像水到渠成一樣自然。

祂引着他的手指輕觸琴弦,立即就有一股涓涓細流一般的樂符從十指彙入他的身體,充盈他心田。他便如天生是個音樂家般彈奏起來,琴聲悠揚古樸,清雅緻遠。

祂使他面貌堅毅,眉宇平和,氣象開闊,使他身形魁偉,身姿提拔,步态俊逸……

祂使他對萬事萬物都心思細膩、明察秋毫,卻唯獨對自己遲鈍。

他注定要成為人類的王,而祂将一力促成,确保所有看得見和看不見的手都成為他的助推,不論有意無意、主動被動,直至他坐上王位。

因為,他是祂欽定之人。

當是時,亞伯蘭正在決定士師的繼承人。

盡管兩個兒子在戰場上的表現難分伯仲,但長子以實瑪利敏感多疑,次子以撒強壯善良,亞伯蘭想讓次子繼位。

以實瑪利雖然嘴上什麼都沒說,但心裡難免不是滋味,畢竟從小聽着宮裡的先知對他講,将來士師的位子一定是屬于長子的。

可是不久就發生了一件事,使以撒失掉了父親的偏愛。

起因是北邊的策烏人公然宣揚他們的太陽神邪教,甚至帶着武器沖擊域内白神信徒設立的聖所,還将約幕扯下踐踏。當地的信徒遭到迫害,紛紛逃入示劍,向士師求援。亞伯蘭聽聞此事,決心替白神懲治這座罪惡之城。

亞伯蘭每次出征前都會燔祭,一來敬告神明出兵緣由,二來獻上祭品祈求庇佑。在燔祭時,他向萬軍的白神起誓,自己和全體将士将不吃不喝,直到打赢這場維護唯一真神的戰役。

軍令一下,違者枭首。

衆所周知,打仗是需要體力的。剛開始饑餓的士卒們确實殺紅了眼,為早點結束就可以早點吃上香噴噴的烤麥餅而加倍奮勇。但戰争不是一蹴而就的,到了第二日,餓了一整天的士兵們已經沒有力氣,隻是硬着頭皮死撐。亞伯蘭坐鎮中軍,同樣空着肚子,高聲為大家鼓勁,以實瑪利那邊也是,主帥帶頭滴米未沾。但在以撒這邊,由于他實在太餓,便偷偷吃了一隻麥餅,還叫手下的士兵們一起吃,吃完果然力量恢複,很快就摧毀了策烏人的左翼防線。

左翼被攻破後,策烏人的中軍和右翼也相繼出現破綻,被亞伯蘭和以實瑪利分頭擊敗,隻不過稍微花了點時間。

在戰後的慶功宴上,以撒洋洋得意地說出了自己偷吃麥餅的事,還大言不慚地說:“能不能赢得戰役靠得不是賭咒發誓,而是力氣。士兵們都空着肚子,哪有什麼力氣打仗?”

亞伯蘭十分生氣,他氣憤的原因不僅是以撒對神明的不敬、對誓言的輕視,更是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公然不把他這個士師父親的話放在眼裡,帶頭違抗軍令,事後還指責統帥決策有誤。

盡管如此,他還是他的兒子,他不希望他死,無奈軍令如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亞伯蘭強忍着悲痛命人将次子推出賬外斬首,以實瑪利和各路官兵紛紛上前勸阻,終于作罷。但不懲罰他難以服衆,也無法彌補神明受到的輕慢。于是,亞伯蘭褫奪了以撒作為士師繼承人的身份,更立長子。

以撒倒是沒什麼不高興的。在他眼裡,哥哥做士師和自己做士師是一樣的,并無分别。

但亞伯蘭卻因此事染上頭風,好不容易才驅走的夢魇也都回來了。當夜睡在軍帳中,他隻覺四面透風,不斷有聲音鑽進他的耳朵,用譏諷的語調一遍遍重複:家宅不甯、兄弟阋牆……

以至于第二天,劇烈的頭痛已經讓他無法上馬,隻能坐在士兵們擡的肩輿裡,頭靠着輿柱以減少晃動,四面用簾子遮蔽。

回到皇宮,經過馬廄時,他聽到一種清越幽遠的曲調,如同絲綢一般光滑,又如羽毛一般柔軟,撫慰人心。

他連忙掀開輿簾,卻見崔斯坦穿一身樸素的舊衣,坐在馬廄前彈奏豎琴,身正影直,姿态清絕,每一擡手撥弦間,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非凡氣度。

亞伯蘭甚是欣喜,當即宣他進寝殿為自己彈奏助眠。

那一夜,他果真睡得特别安詳,甚至少見地做了個美夢。夢中,他那個被獻祭掉的幼子回到他身邊,已經長成一個器宇軒昂的少年。亞伯蘭朝他伸出手,問他過得好不好。他則掀開身後聖所的帳門,邀請他進入。

他說:“父親,白神已經原諒你了。祂決定,要給人類一位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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