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特工忽然道:“一定要說的話,那應該是她在歎息宮大廳上難産那次,從椅子上滾落,虛弱地躺在地上,讓我幫她接生的時候。那時候我覺得,原來黑爾女王也不過是個尋常女人,也會有痛苦脆弱,且不能自已的時候。”
路西法定定地望着她,目光閃了閃,但随即又恢複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态:“我還以為你一定會說是我替你出氣,在天使長脖子上燙了個紅圈那次。”
娜塔莎道:“那次我氣也氣死了好嗎?你明明活着,卻不告訴我,害我以為你為了救我而死,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多大的負擔嗎?”
“好好,我錯了,親愛的,沒有下次了。”
馬克:……
“下一個問題可能有點私密,你們不想回答完全可以跳過。我再重申一遍,我真的是為學術做研究,絕不是在耍流氓。”
路西法狠狠瞪着他。
娜塔莎道:“沒事,你問,我不想說就揍你一頓。”
馬克心想:還是挨揍好!隻要不閹,我願意挨揍!
“請問在什麼情況下會對對方産生‘性緻’?”
路西法不懷好意的一笑:“這個問題無關性别了,任何情侶都一樣。你不如去問問另一對。”
馬克:“你是指約書亞和崔斯坦?”
路西法點頭。
馬克連連擺手:“我可不敢,他們是我頂頭上司。”
“這有什麼不敢?”女特工戳了戳胸針就撥過去。
那邊立刻就接通了,但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反常沉默,反常得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起。緊接着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在一堆布料中摸索什麼,還能聽見有人壓着嗓子說話,聲音很輕,但不妨礙他們依稀分辨出内容。
是約書亞的聲音,他好像在說:别動,你這樣我沒法說話……
娜塔莎嘴角往下一沉:“……我們好像打擾的不是時候。”
連忙切斷聯絡。
路西法還在笑,馬克卻覺得自己髒了,徹底不幹淨了。
心中有數自己頂頭上司讓人撅了是一回事,親耳聽見自己頂頭上司讓人撅了又是另一回事。更别提撅他的一方還是自己手下的一名隊員。
可還是有些輕微的揚眉吐氣是怎麼回事?好像自己站在得便宜的一方,或者是作為婚禮現場的男方家屬——誰叫約書亞平白無故抹掉自己帶隊補貼的一個零!
話雖如此,馬克依然覺得自己這顆脆弱的小心髒受到了沖擊,不知道明天該怎樣面對崔斯坦,更不知道以後在面對約書亞的時候,忍不忍得住讓自己那顆過于活躍的大腦别往奇奇怪怪的地方想。
最後,還是要振臂高呼:全世界,異性戀、同性戀、無性戀、泛性戀、智性戀、紙性戀、顔性戀……都去死好嗎?
單身最光榮!單身狗渾身散發着清香!光棍是貴族!未婚未育了不起!母胎solo是稀世珍品!!!
“第四個問題”他按下腦内一個更比一個響的口号,繼續采訪,“你們顯然都是雙性戀。那為什麼相比異性,你們選擇和同性在一起?”
路西法向娜塔莎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終于要開始了”。
娜塔莎道:“馬克小親親,你不會是因為我選擇路西法而不是跟你在一起就吃醋了吧?”
馬克的耳朵根立即就紅了:“沒有,我可不敢。”
娜塔莎笑道:“很簡單,她比你漂亮,比你有錢,還比你社會地位高貴,你說我有什麼理由不選她,選你?就因為你是男的嗎?對不起,性别這項不能給你加分,因為我隻是嫌貧愛富的普通婦女一枚,不能免俗。”
馬克心想:果然還是因為錢,我就知道!唉,要是能把當初活着時沒來得及花掉的财産帶上來就好了。
路西法盯着她,忽然意識到一點:娜塔莎是那種在外人面前能一直保持優雅風趣,唯獨到自己這裡就别扭得不行的人。于是越發癡迷。
娜塔莎繼續道:“你是個正直的好人,我因此而愛你,但不是男女之愛,而是基于做了多年搭檔夥伴的了解,發自内心的喜愛。隻要你不試圖越過這條線,我會一直愛你。”
馬克聽了兩頰瞬間燒了起來,連眼眶也有些濕潤,仿佛是被自己感動,偷偷抹了把壯士之淚。
路西法在一旁幽幽地道:“聽說你當年是因為做黑客,把暗網上那些戀童癖給一鍋端了,被報複而死?”
馬克默默點頭。
“或許能給你一點安慰,我猜你大概會很高興知道那些當年報複你的玩意兒,他們的靈魂現在都在我這裡。我把他們壓進了一個矩形鐵塊,鑄成一把錘子送給米諾陶斯掄着玩。”
大概他一直要的也就是這些。來自“女神”的青睐不一定非得是戀愛或者□□關系,僅僅是欣賞和欽佩足矣,從此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常伴左右,平等而親密。
馬克覺得在這一天,他光耀了宅男一族的門楣!
他忽然合上膝蓋上的小本子站起來。
娜塔莎:“怎麼?不問了嗎?我看你本子後面好像還列了一大堆問題。”
馬克:“不問了,我打算換個題材寫。寫一個我更熟悉的故事。”
“比如?”
“比如一個宅男,是如何通過自己的黑客技術,拯救世界的。”
晚上睡覺前,娜塔莎換好睡衣,坐在梳妝鏡前梳頭。
路西法像隻貓頭鷹一樣悄無聲息地潛到她背後,一把抱住她的腰。
女特工通過鏡子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路西法竟在她眼中看見了一絲寵溺。
“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請問我有哪天心情不好?”
“那就是今天特别好。”
梳妝台前是張杌凳,暗綠色絲絨面,周圍包着金邊,一如既往的路西法式壕氣審美。
娜塔莎明明坐在正中,卻被她一點一點擠到旁邊,硬要和她分享一張椅子。
“能跟我說說,為什麼今天特别好嗎?”
女特工深吸口氣,一邊往自己臉上塗面霜,一邊緩緩道:“可能剛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心裡總還有些覺得對不起彼得。畢竟他是個那麼好的人,連他最後一個願望都是那樣高尚。”
“還有嗎?”路西法耐心地等着。
娜塔莎輕歎一聲,換了一把玉做的紡錘狀的東西,輕輕揉刮着眼眶。
“還有點覺得對不起馬克。畢竟平日裡和他同在一小隊,打情罵俏慣了,恐怕是讓他産生了錯誤的希望。我不應該給他那些暗示的,很高興今天都說開了,我再也不用在他們面前假裝不快樂的樣子。”
路西法伸出手臂環住她的肩。
“你愛我嗎?”她很突兀地問。
娜塔莎側過臉去看着她,想知道她是在尋開心還是認真的。卻發現她那雙赤銅色的眼睛也正盯着自己,神情無比莊嚴肅穆,仿佛在等待一個判決。印象中黑爾女王好像很少有這種不嬉皮笑臉的時刻。
“你跟我在一起是迫于我的壓力嗎?還是出于你的本心?”她繼續追問。
停下手裡的動作,沉吟一會兒,娜塔莎才緩緩點頭:“是本心。”
黑爾女王肉眼可見地舒了口氣:“那你就不必有絲毫顧慮。那些愛你的人,他們都希望你過得越來越好,無論是彼得還是馬克,我相信他們都不會樂見你囿于對過去的懷戀或僅僅是出于親善卻被誤解為的承諾中走不出來。
“娜塔莎,對自己好,你并不虧欠任何人。追求幸福,不是對那些被自己留在過去的人的背叛,恰恰相反,你用自己光輝璀璨的生命讓他們的奉獻也有了價值。”
女特工身體微微前傾了一下,很快繃直,接着又朝她傾去。路西法感覺一個充滿掠奪性和占有欲的吻落在自己唇上。
她們相擁着、糾纏着倒在床上,金色和墨色的發絲交織,宛如兩匹光滑水亮的錦緞。
路西法張開雙翼掩住娜塔莎的胴體。這是她一個人的,也僅為她一人享用。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娜塔莎坐在床上伸個懶腰,手指習慣性插進頭發撩到一邊,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直接越過路西法翻身下床,跑到梳妝鏡前一照。
媽呀!這麼大一顆卷毛獅子頭是誰啊?
“路——西——法!!!!”
“親愛的,我在。”
黑爾女王旋即從床上坐起,得意洋洋地想要欣賞一下自己的傑作,結果也大吃一驚。
明明昨晚趁她睡着的時候捯饬好的羊毛卷,今天為什麼會變成爆炸頭啊?
“我叫你不要亂動我的頭發!我适合什麼樣的發型我自己清楚!”
路西法:……
那一天,歎息宮的晦天使們看見,他們的女王和母親,被一位燙着爆炸頭操着東歐口音的女士,舉着一隻拖鞋,追打了整整一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