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待驚魂未定:“師長,他為什麼突然偷襲啊?他說的線人是騙咱們的吧?”
六十師不會出叛徒,風馭和蔡廷锴為了自身利益都不會洩露消息。所有參與方都沒有出賣喬宥的理由,沈濃睡所說的“線人”肯定是杜撰的。
“要是手裡有确鑿的證據,咱們早就锒铛入獄了。”喬宥關上門,“他打量着打草驚蛇呢。”
沈濃睡猜他們有問題,所以故意來此試探,意圖激得他們自亂陣腳,好順着破綻把隐情挖出來。他運氣也不錯,正好踩上喬宥擅離職守的點,若不是任溉天降神兵,喬宥少不得要麻煩一陣。
佟居上道:“我去安排安排,最近大家少走動,以防被他手下抓了把柄。”
“嗯。盯着點那個誰,讓他——”喬宥做了個摁壓的手勢。
佟居上明白指的是何析毫,要讓他暫時沉潛,不再露面。
沈濃睡安排了人在附近盯梢,如果撞上來彙報工作的何析毫,再順藤摸瓜把廠子翻出來,喬宥一番苦心全要東流了。
任溉自己找到椅子坐下,拿起桌上整理好的地圖,沉默地看着。
喬宥猜他趕來時沒心情吃飯,于是對紀待說:“還有吃的嗎?給我們倆整點。”
“我讓老高下兩碗面。”紀待和佟居上一同出去了。
屋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說吧。”喬宥神情瞬時凝重,坐到任溉對面,“怎麼了。”
或許是雨夜天寒,任溉臉色十分蒼白。他緊緊盯着喬宥,目光如一潭死水,平靜而絕望,“如果我有不測,六十一師就是你的部隊。”
喬宥愣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任溉不打任何招呼、秘密前來時他已猜到大事不好,可沒料到任溉張嘴便是托孤之言。
“我沒問題。”喬宥定定神,“但我至少要知道何出此言。”
“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任溉慘笑,“其實我本來是來找你商量對策,可是被沈濃睡撞見了,我非死不可。”
如果神不知鬼不覺地前來,他們會有更多的時間作出反應,或許能糊弄過去,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可被沈濃睡知曉了,他們瞞不住了。
不但任溉九死一生,喬宥也岌岌可危。
喬宥問道:“是程機的?”
“是國府的。”
十死無生。
“我馬上派人把你送到蔡将軍那裡,有十九軍在,他們不敢拿你怎麼樣。請陳軍長給衛軍長寫信,托他照顧你的六十一師,等風頭過去再北上或南歸。還有,你得把東西藏起來,不能叫他們拿到。隻要他們忌憚你,你就有活下去的資本。”
任溉木然:“‘拆台’倒蔣之後陳軍長和蔣(躲一下)介(躲一下)石的關系已經很脆弱了,我不能再使十九軍和中央政府的關系惡化。我也不想連累你。”
“隻有你安全才不會連累我。”喬宥冷靜得出奇,“我向你保證,你不會令十九軍的處境雪上加霜。如果你看到的東西有用,它甚至能幫十九軍一把。”
任溉眼中有光倏忽閃過:“你什麼意思?”
“之前怕你擔心,一直沒告訴你。陳軍長已與共産黨達成共識,要反蔣抗日。如果你手裡有國府醜聞,那麼十九軍師出有名,天下必雲集響應,赢糧景從,還怕起義不成嗎?”
任溉神色明亮起來:“好,那我讓他們把東西送過來給你。”
“這個……你還是給蔡将軍吧。”喬宥笑笑,“後續的策劃我不參與,沒必要知道核心機密。”
任溉愣住:“為什麼?”
“我畢竟算是外人,就算你信任我,蔡将軍信任我,其他人未必放心我,還不如回避,大家都舒坦。”
“豈有此理,竟然把你抛開。”任溉氣勢洶洶地站起來,“我去和他們說。”
喬宥忙拉住他,将他摁回座位:“不用。置身事外也是我的選擇。我還得繼續待在國府系統内,畢竟東北軍仍屬國軍戰鬥序列。”
提起這個,任溉愈發堅定:“那你更要知道了。”
喬宥疑惑地望着他。
“那個包裹裡有三份名單,從30年到去年,一年一份,記錄着穆靳在東北軍安插的人和職位,簡直觸目驚心,有一年總人數将近四百人,三分之二的東北軍都被監控了。還有數十份錢物來往記錄,寫着賄賂對象、時間、目的、内容、過程、結果、反饋。做到這個程度,真令人歎為觀止。”
“一旦它公諸于世,掀起的動蕩不會小。就算東北軍願意善了,國府也要出把血。”喬宥蹙眉,“這不是普通卧底能拿到的東西。寄件人寫的是誰?”
“北平孤嶽。”
那就是宋胡安。喬宥記得他的代号。聞桦提過。
喬宥聽一次腹诽一次:古月孤嶽。起個這麼令人牙酸的名字。
“那還真不是普通人。”他說,“披露之前得提前和東北宋副總司令打個招呼。”
看到自己寄出的證據又被别人交回自己手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呢?
“好。”任溉清了清嗓子,準備說最重大的發現,“那裡頭還有一份申請,一封密令,一份供詞。”
“關于什麼的?”
“記得1928年東北易幟嗎。在聞桦繼任大帥前,原本還有一位繼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