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聞桦走向國民政府的時間遠比他要早,在他剛向南張望時,聞桦已經簽下了和平改編的條約,預備帶着他一起進入新政府,洗去軍閥的舊時代氣息,讓三十萬東北軍換血重生。
喬宥心如絞痛,六天身體遭受的重創都不及此刻心裡驚濤駭浪帶來的沖擊。他忍不住去想聞桦把他們倆規劃進東北軍嶄新未來時有多憧憬,忍不住去想火車站裡聞桦意氣風發向他走來時是否以為他們未來安穩前途可期,更忍不住去想合約被聞質撕毀、他獨自南下時聞桦有多孤獨有多失望。
這麼多年一個字都沒說過,一點蛛絲馬迹都沒有流露過。聞桦始終遵循他十五歲時為自己取的字——”盡潛”,将所有的心事和困苦全部潛藏心底,滴水不漏。
喬宥無比地想他,想看看他,想問問他累不累,難受不難受,想抱着他痛哭一場,哭他二十年情深和緘口不言。
沈濃睡盯着心電圖上的大起大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挂了沈濃睡的電話,程機難以掩飾興奮,步履輕快地走近關押谷裕的高級監房。
“這幾天狀态怎麼樣?”他問負責看守的特務。
“大部分時間還和以前一樣,拉拉個臉,渾身火氣,但偶爾會笑一下,不知道在笑什麼。”
“不會是瘋了吧?”程機摸摸下巴,“不應該啊,這才幾天沒睡就瘋了?”
“不像是瘋了。像是想到很有趣的事情才忍不住笑的。”
“他哪來的很有趣的事情。”程機搖頭,示意特務為他開門。
谷裕又坐在書桌前闆闆正正地冥想,沙發邊的茶幾上擺着他沒署名的空白協議。
“還沒想好?”程機坐在谷裕身後的床上,“剛剛沈組長給我打了個電話,本着信息對等的原則,我覺得有必要和你通個風——喬宥開始招了。”
谷裕好整以暇,全然不将之放在心上:“他招什麼了?”
“招了他和聞桦。從東北到上海,二十幾年的故事都講了一遍。”
谷裕聲調略有提高:“還有呢?”
“他重傷未愈,說不了太多,可能要休養幾天才能往外倒吧。不過,”程機笑笑,“連最隐秘的都說了,還有什麼不會說呢?谷署長要抓緊了。千萬在他堵斷你所有後路前握住生機啊。”
“你和我講這個幹嘛?挑撥我們的關系才好背書?”
“我和他有仇,但和谷署長你沒有。我本來就沒有置你于死地的意思。既能滅他又能保你,共赢的事何樂而不為。”
“不想殺我就直接把我放了。把我天天關在這個籠子裡還說不想置我于死地,墳頭燒報紙你糊弄鬼呢。”
程機沉默半晌,起身在屋子裡踱了兩三步。
“谷署長如此抗拒,是還對喬宥抱有幻想,覺得你們倆這份兄弟情能堅持到底。”他猛地折返,胳膊分别撐住谷裕的椅背和他面前桌子,黑雲壓城般擋住了谷裕的光,“但你已經背叛過他,他再背叛你一次不可以嗎?”
谷裕渾身一震,目光直直地瞪着程機,幾乎要擦出火星子:“你在亂叫什麼?”
程機步步緊逼:“他把聞桦看得那麼重,如果他知道你是造就聞桦如今局面的罪魁禍首,他會怎麼樣?他會把你怎麼樣?”
谷裕與他針鋒相對僵持三秒,在火藥味濃厚至頂點時倏爾輕松一笑:“激将法。”他淡淡移開目光,又恢複了波瀾不驚的狀态,“用得漂亮。”
這蓄滿力的一拳打進棉花裡,程機未免有些惱羞成怒:“話該說的都說了,道理谷署長自己揣着明白裝糊塗,我也不多費口舌了。現在就看你們倆誰更清醒,早日走出困境。”
他将協議拿來,重重拍在桌上:“救贖之道,就在其中[3]。想好了。”
沈濃睡靠在鏡面玻璃上打了個哈欠,眼下烏青盡顯。
五天以來他也沒睡過個囫囵覺,喬宥清醒時他要審問過刑,喬宥昏迷時他要提心吊膽地盯着醫生用藥,一宿一宿熬下來,他越發質疑勝利的存在性。
電話鈴乍響,驚得他心跳空了半拍,他心知來電者是誰,忙清清嗓子掩蓋倦意:“處長。”
“人救過來了嗎?”
“體征趨于穩定了。”沈濃睡透過玻璃看打着點滴、緊閉雙眼的喬宥,“還繼續嗎?醫生說他極其脆弱,可能經受不起什麼幹戈。”
“明天他的情況會好轉嗎?”
沈濃睡咬咬牙:“說不準。可能不會。”
“那就沒必要讓他休息。繼續。”
“好。關于聞桦,我們怎麼處理?”
“先别急,我請示過委員長了,他說明天會給我準确的答複。你今天趁喬宥神智不清時先跟他聊聊谷裕。”
“明白。”沈濃睡舉起剛送來的電報,“王厲山把他勢力範圍内咱們所有的探子都連根拔起了,咱們得再派些人過去。”
“情報組和行動隊沒有多餘的人手了,他那裡不算很緊急,先空個一兩天吧。”
“喬宥暫住在餘邵裡駐地第四天時餘邵裡清除了我們所有的探子,在王厲山駐地類似的事又重演了一次。這明顯是喬宥動的手,他在摘掉我們的眼睛和耳朵。”
程機覺得沈濃睡有些小題大做了:“你真以為他能做什麼布置?不過是吓唬咱們的鬼話。他說四天不聯系線人就把秘密文件公諸于世,到現在不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我估計他也不知道那東西在哪,就是純粹胡說。”他欣賞着情報組彙總的各樣證據,漫不經心地吩咐,“馬上就能把罪名坐實了,别分心。”
提起證據沈濃睡更覺憂心忡忡,短短七天,他們竟如探囊取物般集齊了證據鍊,那些書信和文件雨後春筍般從各種渠道裡湧現出來,詭異地像是一場局。他盡力冷靜地分析:“處長,越是一帆風順我們越要小心。您想,喬宥平素謹慎缜密,怎麼可能留存這麼多隐患,又怎麼可能在幾天之内全部爆在我們面前。這太巧合了。”
“小沈,你現在疑神疑鬼的程度不亞于你姐夫了。”程機流露出不耐煩,“有志者事竟成,真正正确的事做起來的都是順水行船,你不懂?”
沈濃睡頂着他的火氣說:“一天前,情報組反映有人同步在搜羅我們的資料,主要集中于對高級軍官的調查和監控以及間諜情報活動,您把這些事連在一起看,不覺得毛骨悚然嗎?喬宥王厲山餘邵裡算是軍官,我們以間諜和情報為手段對他們進行過調查和監控。餘王二人剪除眼線、證據魚龍混雜、有心者搜羅資料……樁樁件件都是沖着咱們來的。”
程機眉頭越皺越緊,不知從何時開始,一向順從且崇拜他的小沈也有了棱角和鋒芒。
“對于咱們的調查從來都是集中在監控和間諜活動,這是咱們的本業。他們也隻能搜羅到這方面的資料。要想找我叛國判黨的證據還找不到呢。你若不放心,就從你手底下抽出去幾個人查一查。但别調走太多,喬宥身後好多人虎視眈眈準備劫獄呢。”
沈濃睡無可奈何:“是。”
聽筒傳來忙音,他緩緩将之放回原位。
必須要做些準備了。
喬宥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已換到了一個相對幹淨的簡陋病房,整間屋子隻有一張床和一個輸液杆,床的對面是鏡面玻璃,他看不見玻璃背後,玻璃背後的人卻能看見他。
玻璃和牆闆都不隔音,他遲鈍的聽力聽見隐隐約約有腳步聲。
門開了,沈濃睡自己搬着把椅子走進來,坐在距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下午好。”
喬宥嗓子刀割一般,還混着血,他說不出話,隻眨眨眼示意自己接收問候。
“我知道你做了什麼樣的局,我也知道再繼續往下查隻會把整個複興社帶進火坑。所以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兩敗俱傷了。各退一步,好麼?”
喬宥如一潭死水。
“我不要你的命,放你出去和聞桦白頭到老。你把谷裕做過的事客觀完整地告訴我,讓我對上面有個交代。”
喬宥搖頭,脖頸處被鐵鍊燙焦的皮随之而綻出血肉。
沈濃睡惋惜道:“将軍太重情義。晚輩佩服。可晚輩認為,該對重情者重情,對薄情者薄情,否則,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喬宥牢牢盯着他,充血的眼球格外駭人。
“将軍為捍衛谷署長清白受盡三十二道刑罰,自立社以來我未見過此等佳績。可是将軍是否想過,谷署長其實并不值得您這麼做。”沈濃睡從懷裡掏出面鏡子,倏爾松手使之掉落地面,“當”一聲碎成兩半,他撿起碎開的兩半,将它們拼回一起:“破鏡可重圓,但再難如初。縱使它仍是鏡子,仍能反射,中間的裂痕已讓它失去了部分意義。”
喬宥有些厭倦他的不知所雲,目光中強烈的光黯淡三分,恢複了從前古井無波的狀态。
沈濃睡将鏡子擱在床邊:“看來将軍還不知道,谷署長對大帥的狀态影響匪淺。”
一枚石子投入井中,勾起細小漣漪。
“将軍沒有好奇過嗎?是誰把宋胡安由一個普普通通的幹事安插到大帥身邊當秘書的?”
喬宥瞬間愣住,渾身血液齊齊沖向大腦。
宋胡安當時是個初來乍到的新人,資曆淺、背景存疑,他哪裡來的機會和渠道一步登天,從平平無奇的底層職員躍升為少帥的秘書?又是誰指導他遞了兩份暗藏玄機的履曆?
這條若有若無的暗線時而沉于地底時而顯露微妙的蹤迹,喬宥不是沒有注意過,隻是他一直被其他事牽絆吸引而未能細究,在此刻,針腳終于露在他面前。
那個人其實太好想了,五年間的某一個下午他隻需靜坐片刻就能得到答案,隻是他始終有意無意地忽略這個問題。那兩份履曆的設計不是普通人能做出來的,必須是十分了解聞桦、喬宥和他們關系的人。舊派将領不會放任南京安插卧底,因此聞質、應喻體等人可以排除,新派中知道聞桦喬宥關系的少而又少,即使略有耳聞,也料不到喬宥會去替聞桦見人。那麼既知道他們關系、又有心安插卧底的,隻有一個人了。谷裕。
喬宥的目光從沈濃睡身上移開,落在某個角落。
“将軍再考慮考慮吧。”沈濃睡說罷,拎着椅子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喬宥異常消沉。
沈濃睡冷眼旁觀,自有門路解釋喬宥的默默——1926年谷裕在地縫裡掉了一顆種子,1933年長成了參天大樹,也在無知無覺間将細微的裂紋撐成了闆塊運動也無法彌合的鴻溝。
越重情重義越容易絕情絕義。現在隻需要等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沈濃睡看向門口。
“将軍還在猶豫?”沈濃睡以他一貫的出場方式進入病房,拎着椅子自己找地方坐下,“如果有兩個選擇,讓我猶豫很久,反複權衡卻始終比較不出輕重,那說明這兩個選擇本身并無太大差異,選哪個都無所謂。所以将軍無論是遵從理智的判斷,還是遵從舊孔儒道德的約束,結果都是相同的。與其做了冤大頭,還不如爽快地給背叛你的人一擊,讓天下人都明白違反道義沒有好下場。”
喬宥的視線輕微動搖。
沈濃睡歎道:“将軍可以繼續舉棋不定,繼續耗下去。但我耗不住了,大帥也耗不住了。”
提及聞桦是攻心之術,喬宥中招一次已經夠他後悔。他不為所動,又将目光定在牆角。
“你的局設得太漂亮,把我老闆哄得暈頭轉向,他以為可以順藤摸瓜把你們一窩端,于是起了拿下聞桦的心思。”
喬宥古井無波,扯開嘶啞的喉嚨,低聲道:“我沒有設什麼局。”
沈濃睡下意識擡眼看鏡面玻璃,漆黑清晰的反射裡隻有旁觀者清的自己,他又是惱怒又是發怵:“你上來就跟我們說過你要設局殺我們,現在抵賴難道我會相信?”
喬宥模模糊糊嘟囔了一句,沈濃睡沒聽清,也不想理會。
“老闆向委座遞交了對聞桦的申請刺殺令。”沈濃睡微微哂笑,“通過了。”
喬宥心跳驟停,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沈濃睡,耳畔噪聲如鐘鼓齊鳴,輕飄飄的三個字如千斤重施壓在他的神經上。
通過了……
□□瘋了?
他已有暗殺應喻體、幹涉東北内政、損耗奉系實力的前科在,此時再動大帥,這不是找死嗎?一旦東窗事發,前線抗日的二十萬東北軍如何會善罷甘休?
喬宥咬牙道:“絕無可能。”
“人很容易被勝利迷惑心智。第五次反圍剿紅軍全軍覆沒,委座難免有些飄飄然不知所以然。”
“什麼時候的事?”喬宥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什麼時候有了第五次反圍剿?”
“就在您抵達此處的第二天[4]。”沈濃睡難掩戲谑和輕蔑,“将軍不會以為世上隻有一個鐵桶計劃吧?洩露了一個,我們還能再制定一個。可這新的一個,将軍要從何知曉呢?便如這殺人,就算史量才拿到第一份暗殺方案,他也沒躲過最終注定的結局啊。”
喬宥喃喃:“全軍覆沒?怎麼可能呢?前四次都化險為夷,為什麼第五次……”
沈濃睡放緩語速,降低音調,語音似催眠般纏住聽者大腦:“世上唯一永遠勝利的黨派是國民黨,唯一永遠屹立不倒的政府是國民政府,唯一正确的領袖是□□。紅軍倒了,共産黨倒了,喬宥你押錯寶了。但沒關系,誰都會有走錯路的時候,隻要及時回歸正途,沒有人會責怪你。将軍,把真相告訴我,我替你救聞桦出來,從此以後你安穩地做你的六十師師長,聞桦安穩地做東北的大帥,你倆幸福一輩子,世上沒别人知道你是否還擊過背叛了你的人,更不會感興趣你是否曾受口蜜腹劍的兄弟引誘誤入歧途。”
喬宥兵荒馬亂的神思有了鎮定的迹象,他半信半疑,卻也明白自己并無退路:“你值得信任嗎?”
“你現在設的局已經相當可怕,東北軍鬧起來複興社更是要首當其沖地遭災。不如都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局平手,以後的事以後說。”沈濃睡歪頭,反唇相譏,“你拿捏着我們那麼多把柄,你怕什麼?[5]”
喬宥如尊石雕靜止半分鐘,忽然撐着傷痕累累的身骨坐直了:“拿紙筆來。”
“想寫什麼?我可以代筆。”
喬宥擰眉:“你到底想不想讓我配合你?又要取得我的信任拿出我的證詞,又防着我害怕我借書信傳遞消息,什麼好事都讓你撈到了?”
“将軍身體一有好轉必定會立刻體現在嘴上。咄咄逼人得很。”沈濃睡無奈起身,“我去給你拿紙筆,但你至少要告訴我,你想寫什麼。”
“谷裕近六年來和□□溝通過73次[6],來往的主要渠道是我,我軍隊裡那部電台轉手過不計其數的黨國機密,你很幸運,我記得大部分。”
“好,”沈濃睡拎上椅子出門,“那就靜候将軍佳音了。”
門鎖“咔哒”輕響的瞬間,沈濃睡心中懸石穩穩落地。他對着木紋紋理舒了一口氣,整理了半分鐘的心情後轉入審訊室。
程機還站在鏡面玻璃前,病房裡的喬宥正若有所思地掰手指頭。
“他說會把詳情都寫出來。”
“我聽見了。”程機嚴肅不似尋常,“寫完留着他這條命,還得把聞桦的死訊傳進那耳朵裡呢。”
“是。局勢已定後還對他用刑嗎?”
“沒必要了。就讓他沉浸在喜悅裡然後經受當頭一棒。都不必我們出手,他自己積累的期待值會再次把他壓垮的。”程機滿意地欣賞自己的傑作,“摧毀他的身體有什麼意思,我要擊潰他的意志。”
“明白。”
程機轉身:“你剛剛說,‘把我老闆哄得暈頭轉向’,是真是假?”
他散發出冷漠而猶疑的寒氣,沈濃睡捏緊藏在背後的疑點分析報告,低眉順目:“是假。不過是在騙他。”
“那就好。”程機走近他,為他整理領口和襯衫,“小沈。你是我一手帶起來的。我最器重你,你要和我一條心。”
沈濃睡手裡的紙頁愈發滾燙,他攥着滿把汗,道:“濃睡明白。必不辜負程老闆苦心。”
“我與谷裕先生,相識于1918年,也曾同生死共患難,走南闖北奔東跑西[7],然友情至今十六年,回頭萬裡故人絕。我們不知何時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漸行漸遠。我還在忠于黨國忠于領袖,他已不知何時起了異心。我有十九罪證控告他通共叛黨,更可羅列千百樁鐵上釘釘的犯罪事實。如下:
“罪證之一,1933年6月,複興社策劃暗殺楊杏佛之際,他由穆靳主任抽屜中文件得知計劃内情,立刻以進步青年的身份秘密約見楊,發出警示并提供詳細信息。楊被殺後,他在報界暗中活動,鼓動輿論,将複興社置于水深火熱之中。
“罪證之二,1933年10月,通共叛徒任溉被殺,他誣陷杜五偷裝竊聽器,并推波助瀾借刀殺人要了杜五性命,以此慰藉他引為同志的任溉的在天之靈。
“罪證之三,1933年11月,他牽線搭橋讓十九路軍與□□聯系,并始終居中調停談判,直接導緻福建事變爆發,十九路軍與中央離心離德。
……
“罪證之十二,1933年12月,部隊與共軍在山中對峙,因大雪封路而被迫斷供,保暖物資難以及時送達。我部屢次向外傳達求救信号,并出于戰略穩定的考慮要求對此信息進行保密,谷秘書竟與共軍互通消息,将我方弱勢盡數展示在共軍面前。為逼我們就範,地方遊擊隊在一夜之間砍光全山樹木,緻使我部備受饑寒,窘迫之極,此仇此恨,實難忘懷!
“罪證之十三,1934年1月,他從穆靳主任留存的複興社内部人員備案文檔中找出放置在餘邵裡部、韋笑儒部、王厲山部的卧底,提供給共軍作為談判籌碼,利誘三軍投共。
……
“罪證之十九,1934年3月,谷裕大辦婚禮,趁高級領導醉酒之際套問情報,并迅速向外傳遞,導緻鐵桶計劃功虧一篑。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我喬宥願以人格性命擔保,谷裕叛國叛黨為事實,青天白日皆是見證!”
十九條罪狀看完,谷裕血壓飙升。
“這是純粹的造謠!他竟敢把自己做的事全部推在我身上!混蛋!”他太陽穴突突地跳,“拿筆來,拿筆來,拿筆來!我要伸張正義,證明自己的清白!”
十五條罪狀條理清晰論述充分,若幹物證證據鍊閉合。
穆靳對方證說:“可以接谷裕回去了。這些日子辛苦他了,我立刻為他打晉升報告。”
方證點點頭,自嘲道:“這也算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好在真相大白了。”穆靳提高音量,“程機。”
一直守候在門口的程機推門而入。
穆主任面無表情:“殺了喬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