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他向黎明 > 第68章 渾水(上)

第68章 渾水(上)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12月25日,早6:32。

高桂滋公館外警戒森嚴,比情勢最緊張時還多了三倍守衛。遠遠一輛黑車疾馳而來,士兵搬開路卡,讓其長驅直入。

鐘故山早已聞訊,此刻正在主樓樓下等待。

司機車技極佳,一路狂飙,提前減速,停車時連灰塵都未激起半分。聞桦先下了車,和鐘故山詢問相關情況。喬宥在他身後,和江北望吩咐改動現場布防。

“有人行刺,潛伏進公府,到了卧房二樓才被門衛截住。抓的時候他對着卧室門開了七八槍,把委員長吓壞了。我們審了嫌犯,就是王亞樵派來的。陳司令和衛軍長詢問多次,我們隻說是江湖幫派,沒有提供确切信息。”

“王厲山還是太倚重王亞樵了。”喬宥面色冷峻,“但凡找别人都未必能牽連出他。偏偏找了王亞樵。”

“此事目前沒有驚動外界,但兵力增加必然引人注目。南京方面要不要打個招呼?”

如未打招呼,等他們得知風吹草動再來詢問相關情況就說不清了。但打了招呼,就勢必會暴露王厲山。正值用人之際,不能把一個将才折在秋後算賬裡。

“不必。我去和陳司令他們商量。南京若問起,就說事急從權,消息傳出去恐動亂大局。他們不問就不要提。”喬宥将修改後的布防圖還給江北望,“盯仔細些,拿出你埋伏日本鬼子的勢頭。”

“是!”

書房裡,聞桦正耐心地勸□□放棄提前起飛的想法。

“明日太過倉促,且天氣狀況不适于飛行。我承認近日的布防是有些松懈,但如今我們已加強了戒備,五十裡之内連個蚊子都飛不進來。您就安心歇到後日,松松快快地回程,既不會太疲憊,也不會不安全。”

□□指着書房的門:“你想讓這個門也多出七八個窟窿是嗎?”他冷笑,“你是沒被人攻破過卧室大門。可我,在這個鬼地方,已經兩次被人破門而入了!”

“無論如何,明日絕對不行。” 聞桦再次将氣象報告推到□□面前,“降水概率45%,不滿足安全飛行的條件。”

□□看都不看一眼:“我記得你在東北空軍學校任過教官,有一次甚至在雷雨天飛行。你還站在我面前,說明沒有那麼嚴重。”

“您不能賭小概率事件。”聞桦隻覺自己在跟一堵牆溝通,“您是委員長,安全保衛工作要實現危險系數低于0。我說句難聽的話,飛機發生空難的概率絕對大于二次刺殺的概率。”

□□一字一句:“我,要立刻離開這裡。立刻。馬上。”

“飛機在我手裡,”聞桦抿嘴,稍擡下巴,“我不讓起飛就是不行。”

□□轉臉向窗外:“那我有理由懷疑你想讓我在這裡等死。”

聞桦點頭:“可以。您怎麼想都可以。反正飛機不能在後天正午之前離開地面。”

□□豁然起身,怒目而視:“送我到洛陽去。我不用你擔責。”

“在回到南京前,您的安全都由我負責。就算是去了洛陽,我也不允許他們違規飛行。”

“你們這裡,窮山惡水出刁民。”□□罵了幾句,“把陳誠叫來,我和他商量。”

喬宥将陳誠等人送進書房時,瞧見聞桦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朝他微笑。□□則闆着臉,站在窗邊,冷冷地望着遠處的白雲。

“委座。”陳誠說,“确實不适于飛行。”

“你回去。”□□當即打斷他,“叫鼎文來。”

陳誠苦笑:“這和叫誰來沒有關系。我們已達成一緻,不能提前飛。老天爺的事兒誰也拿不準。萬一下個大暴雪,發生空難,國家經受不起這麼大的損失。”

□□瞥了眼門口待命的喬宥,這個人和聞桦形影不離的,肯定是他得了聞桦的授意,在背後妖言惑衆。

他轉向聞桦:“降雪預估在什麼時間?”

“傍晚。”聞桦頓了頓,“隻是預報,未必準确。也可能在上午。”

“預報是未必準确的,是否會有暴雪,這是未知數。但有人要殺我,且不會善罷甘休,這是完全準确的。”□□折返回書桌前,拿起電話,“我必須明天走。”

聞桦欲阻止,還未開口就被□□的瞪眼刹住了。

“難道我依然是囚犯,沒有和外界溝通的權利?”

“有。”聞桦起身,“您請便。”

他走向陳誠:“陳司令,您看……”

“說什麼都沒用。”□□揮手示意他們都出去,“我意已決。”

這天晚上,聞桦又多次求見,與陳誠、蔣鼎文、衛立煌三人聯合展開無間斷地勸說。然而還是熬不過執拗的委員長。次日正午,在陽光明媚的好天氣裡,飛機起飛了。

□□滿意地拉下舷窗擋闆,外頭的大太陽着實有些刺眼。

“成大事者,必須要有冒險的勇氣。盡潛,從前你過于保守,溫吞有餘,進取不足。這固然穩妥,但也容易放縱時機。”

聞桦禮貌颔首:“委座高見。”

江北望進來彙報:“陳司令他們已安全抵達南京東郊機場了。”

“好。”□□慈眉善目,站起身,“看來我的堅持沒錯。”

聞桦若無其事地向江北望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地下去了。

“委座果然是有福之人。您一出行,便是烏雲也退避三舍。”聞桦胸腔裡心跳加快,翻開手掌,手心滿滿的汗。

□□心情大好,繞開辦公桌,踱步至沙發旁坐下:“坊間有個傳聞,不知你聽過沒有?”

聞桦面色如常:“坊間傳聞可不少。”

“說聞大帥金屋藏嬌,隐婚已久,育有子女。不知是否屬實啊?”

聞桦并未表現出明确的抵觸和防備,平靜叙述:“有愛人,尚未成婚,并無子女。”

“啊?這麼大的事都瞞着我。”□□流露出責備之意,“不會打算婚宴都不邀請我吧?”

“我愛人不喜張揚,所以我們一直很低調。至于婚宴,我們都還沒想好何時成婚。”聞桦輕歎,“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唉,是啊。”□□又問,“此次怎麼沒有見到弟妹呢?”

“他對政治不感興趣,我也不想讓他參與這些。”

“有空還是帶出來見見,就當家宴。不然你嫂子一直留意着。”

聞桦的微笑終于有了真誠的成分:“勞您和嫂夫人挂心,我一定傳達。”

□□開始套話,聞桦始終有分寸地回答,把信息暴露維持在無關痛癢的邊界。他耐心地等,直到□□口幹舌燥,喝下了茶幾上剛泡好的茶。

“你泡茶的手藝見長啊。”□□簡短地評價了幾句,忽覺頭腦發沉,他并不是個經常困倦的人,尤其茶乃醒神之物,怎麼會喝了之後昏昏欲睡呢?

聞桦抿了幾口,神色如常:“比不得您府上的茶藝大師,僅能入口罷了。”他偏頭,似乎察覺到不對,“您還好嗎?”

“我……”□□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事物在模糊、旋轉,“這茶……有問題……”

話音剛落,他一頭栽倒。聞桦及時伸胳膊扶住,低聲喊道:“江北望!”

“到!”江北望沖進屋中,背起□□,将他轉移到卧室内,固定在床上,“二十名侍從已全部繳械,現被關押在後艙。”

“好,到預定地點降落。”聞桦偏頭看了眼熟睡的□□,“找人看緊。千萬别磕了碰了。”

兩人走回書房。江北望道:“師長說,他們那邊已經準備好起飛了。找了四個老練的戰鬥飛行員,萬無一失。”

“囑咐他多加檢修,務必确認技術人員的安全。”

“收到。”江北望領命離去。

聞桦擡起方才被□□拉下的舷窗,在視線可及的最遠處,濃厚的鉛雲若隐若現。

程機醒轉時,自己被扔在一個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房間。

他迷茫地爬起來,神清氣爽,仿佛睡了幾百萬年。

我為什麼在這裡?他努力地回想,卻一無所獲。他記得自己潛入西安邊界,準備打探聞桦虛實。然後……然後……他痛苦地保住腦袋,零星片段一閃而過,模糊的人影扭曲變形。麻醉針紮入皮膚時細微的痛感,天旋地轉,黑衣勁裝、訓練有素的士兵,聽覺消失前捕捉到的“師長”二字——

師長?莫非是喬宥?他驚慌失措,同時怒不可遏。怎麼又落到了喬宥手裡?他們已經打斷了他的雙腿,還要幹什麼?

有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鎖芯旋轉,機關變換位置,“咔哒”一聲,門開了。強烈的白光照進暗室,程機下意識擡手擋住雙眼。

“您醒了。”來者語中不含任何情感,他徑直走到程機身前,提着他肩膀,幫助他坐到輪椅上。

程機質問:“你是誰?你是喬宥派來的嗎?這是在哪裡?你們要對我幹什麼?”

“您稍安勿躁。”來者蒙面,着黑色制服,談吐動作似機器般闆正,“我們不會主動施加任何暴力。但也請您不要掙紮,避免誤傷。”

他問:“您餓了嗎?”

“一般。”程機摸到手背的針孔,“你們給我打了什麼?”

“營養液,以及一定量的麻醉劑。無害,請您放心。”他頓了頓,“喬師長要見您。”

程機冷笑:“果然是落到他手裡了。也罷,要殺要剮,随你們便。前頭帶路。”

士兵要推他,他毫不留情地拍掉士兵的手,自己轉着輪椅出了門。

他感受到微微的颠簸,雖然走廊被圍得很嚴實,可他依然能識别出自己的位置。

“我們在飛機上嗎?”

“是的。”

“要去哪裡?”

士兵不語。

程機歎了口氣,也是,喬宥能帶他去什麼好地方?何必多問呢。

到了盡頭,士兵拉開艙門,操作台赫然映入眼簾。透過駕駛艙的玻璃,程機看到漫天大雪,和不斷逼近的龐然大物。飛機正直朝大山飛去!

他倉皇轉頭,這才看清身旁四位士兵都着飛行員裝束,從神情中能斷定是極富飛行經驗的老兵。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帶他來的士兵将傳呼機遞給他,他強自鎮定地接起:“喬宥。”

“程老闆。現在你還剩二十分鐘時間。”出乎意料,喬宥的語氣毫無波瀾,沒有令程機嫌惡的那股自以為是的沖勁兒,沒有得意洋洋,隻是很冷漠地陳述,像是在宣布審判,“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自己做的所有事,黨同伐異,濫殺無辜。你的信仰是否隻是你争奪權力、地位和優越感的托詞。”

“你以為你很高尚?不過是為了任溉、為了你心愛的聞桦,你小肚雞腸,睚眦必報!還好意思冠以人民的名義。我死得坦坦蕩蕩,要比你苟活于人世快意得多。”程機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和接連撲來的雪片,一時不知道是該歇斯底裡地大喊還是從容嘲諷、翩然離場,“我程機,一生報效黨國,為國除害。卻為你這種奸佞小人所害,我——我——天不容忠貞之士啊——”

“人之将死,還有必要騙自己嗎?”喬宥歎了口氣,“隻有二十分鐘,在你一生的強詞奪理中,難道連二十分鐘的坦誠相待都做不到嗎?你如何回想不需要告訴我。我不關心。”

程機大笑,笑得眼角流淚:“那你還打電話做什麼?”

“我想讓你幹幹淨淨地走。”

“幹幹淨淨?哪門子幹幹淨淨?我躺在家裡,功成名就,譽滿四海,在睡夢中死去那才是幹幹淨淨。你這分明是虐殺!”程機猛地握拳砸向操作台,砸得鮮血淋漓,他以為有人會阻攔他,但當他回頭時,發現四名飛行員早就不見了。他們已經跳傘逃生了,此刻偌大的飛機隻剩下他一個人。隻有他在這架奔赴死亡的飛機上。

“我不能允許你以這種方式功成名就。”喬宥頓了頓,“你忘了你是如何起家的了?四一二□□政變,你揭發了自己黃埔同學中二十餘名共産黨員,踩着他們的屍骨得了賞識。成為特務處處長後,你更是為虎作伥,除楊杏佛,刺吉鴻昌,置王亞樵于死地,尤以秘密收買陳濟棠空軍,設計誘捕韓複榘,處處為□□效勞,鏟除異己,殘殺愛國志士。這才是真正的天下不容忠貞之士。”

程機氣喘籲籲:“你滿口胡言!他們——他們犯上作亂,其罪當誅!你最該死!你毀了兩次圍剿!而今中國分裂,有你的功勞。你還、大言不慚,要替天行道!都是内戰,隻是陣營不同,你憑什麼、憑什麼審判我!”

他又哭又笑,語無倫次地罵喬宥、罵聞桦、罵雪、罵山、罵時局,喬宥等他筋疲力盡,不再出聲,才開口:“我的部下搜查了穆靳的辦公室,在其中發現了一封并未寫完的舉報信,一個匿名的家夥要揭發他的十餘名□□同學。他寫完了名字,卻又将之劃去,然後把信紙揉成一團。你知道這封信是誰寫的嗎?”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