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來找我道别的嗎?”
這句話打破了屋内的寂靜,又造成了另一種寂靜。紅月高懸,像一隻默默注視的眼睛。
假如現在是神明創造的那具仿人的身體,豐川鈴現在一定像個雕塑一樣雙眼微微瞪大,停止思考般一動不動,然後眼皮緩緩閉合又睜開。
“為什麼這麼說呢?”
櫻田妮妮看起來完全沒有一開始的害怕,她陷入了與以前不同的負面情緒,低着頭。
“主要是感覺……雖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什麼,布偶的付喪神嗎?還是因為妮妮我沒有好好愛惜,甚至傷害布偶才出來糾正我的靈呢?”
“……”
“雖然不知道,但我感受得到——有好長一段時間,一直陪伴着我的存在,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不管怎麼跟布偶說話,也沒有任何回應。雖然之前也是這樣,但是沒有人在聽,這個,妮妮我感受得到。”
豐川鈴答非所問:“在你心裡,我是陪伴着你的嗎?”
妮妮擡起頭,她背對着窗戶,像是要融在朦胧的月色裡,眼睛水潤明亮:“這是最後的道别嗎?”
幾秒後,豐川鈴噗嗤一笑,半折的兔子耳朵顫了顫:“這算什麼,不好好回答的話根本沒辦法交流啊。”
“是你先不好好回答妮妮我的問題的。”
“你還真是任性。”
心情莫名變好的豐川鈴端正了坐姿:“沒錯,我是來向你道别的。”
“這樣啊。”櫻田妮妮沉默一下,低聲說,“我心裡也有點猜測。”
“嗯?”
“以前我總是很害怕你,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消失了。明明在的時候都感受不到你的存在,失去後卻感覺空落落的。”
豐川鈴沒說話,房間裡安靜到隻能聽到妮妮的呼吸聲,她小小的手抓皺了衣角。
“我知道你在這裡不快樂,我和媽媽都這個樣子。欺負布偶會遭報應,妮妮也知道的……”
妮妮咬着嘴唇,緊張地看着她:“你找到會愛惜你的人了吧?”
她以為兔子布偶的“怨靈”要去别人家裡,去一個不會虐待布偶的家庭。
豐川鈴搖搖頭:“不,我不會再給任何人當布偶了。我要作為人類活下去。”
這個答案出乎妮妮預料,她想了想又覺得理所當然:“這樣啊……這樣最好!媽媽也說,獨立起來才不會被欺負。”
妮妮看起來很為她感到高興,小小的不舍藏在眼睛裡。
豐川鈴心情就複雜多了。
她屬實沒料到妮妮能感受到她的離開,情不自禁地開心,心裡的不舍一下子變多了,但這不會讓她改變主意。
一時間思緒萬千,心裡卻越來越平和。
妮妮怎麼也看不出來,此時以兔子布偶形象出現的豐川鈴正用柔和的眼神看着她。
“除了道别以外,我還有一個目的。”
低落的妮妮聞言打起精神:“什麼?”
“我給你帶了草莓蛋糕。”
櫻田妮妮幾乎要以為自己幻聽了:“啊?”
豐川鈴有種惡作劇成功的快樂,她語氣平靜地又重複一遍:“我給你帶了草莓蛋糕。”
兔子布偶之前的惡劣行為深深印在妮妮心裡,沉默了一會,她小心地問:“在哪裡呀?”
豐川鈴保持下半身跪坐,上半身一百八十度旋轉背對妮妮:“打開拉鍊,就在裡面。”
雖然春日部防衛隊有五個隊長,但作為春日部防衛隊的隊長,妮妮還是強行忍住尖叫的沖動,顫抖着手上前拉開了拉鍊。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被穩穩保護好的草莓蛋糕,小聲驚呼:“啊,是‘白鳥’家的。”
妮妮取出蛋糕就幫豐川鈴拉上了拉鍊,豐川鈴轉回來:“我記得你很喜歡這家的草莓蛋糕吧?快吃吧,這大概是我給你最後的禮物了。”
聽到這話,妮妮心裡的不舍幾乎憋不住了,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但她知道自己沒什麼立場阻止兔兔,甚至對不起兔兔,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她打開盒子,調整心情:“我們一人一半吧?”
她記得兔兔之前吃布丁吃蛋糕喝果汁,不是肉她都可以,更偏愛胡蘿蔔青菜之類的。
豐川鈴搖搖頭:“這是給你買的。”
妮妮道謝後摸摸吃了起來。她一般晚上不會吃東西,要保持所謂的身材,何況是這種高熱量的,但今天情況特殊。
豐川鈴默默注視着,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像個真正的布偶一樣。
等到妮妮吃完了,她聲音柔和地問:“好吃嗎?是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