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桑芷琰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她随手從侍女手中接過那件披風，指尖從金色的絲線之上拂過。

淩雲倒也沒有說錯，自這件披風制好那一日起，她就很喜歡它。她喜歡上面的紋飾，更喜歡輝煌的金色。不過正是那一日，趙氏王族規定金色是王室才能穿的顔色，鳳凰更代表的是王後，生生讓這件做工四年之久的披風壓了箱底。

如今，披風又被淩雲找了出來，怎麼算不上居心叵測？

桑芷琰半眯了眼睛，看向了門外，看來桑府已經養了不少王室眼線了。

桑府富可敵國，府内所有的侍女皆為修煉之人，隻聽桑芷琰或者桂詩情的命令行事，是剛登上王位的趙氏無法撼動根基的龐然大物。萬千财富惹人眼熱，此刻不動不代表永遠不動。無數的話柄和漏洞正在網羅，趙氏如同蟄伏在草叢裡的毒蛇一樣，冷不丁就要咬桑府一口。

先是将窗戶關上，讓人聯想桑芷琰手中藏着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再從庫房中找出這件“大不敬”的披風招搖過市……生怕人不知道桑芷琰和趙氏不對付。

但是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都太小了，小到如果去計較，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若在前世，桑芷琰念在桂詩情将淩雲當親女兒看待，又想着淩雲對自己忠心耿耿，趙氏幺女趙辰隽是自己的閨中好友，或許她隻會叫侍女将披風送回庫房，敲打淩雲幾句也就罷了。

今世卻萬萬不可能。

桑芷琰看着披風，臉上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淩雲……”

淩雲擡起頭，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疑惑：“家主？”

“這件披風就送給你吧。”桑芷琰雙指提着披風，趁淩雲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将它挂在了淩雲的身上。

淩雲的臉頰一下變得煞白。她容貌僅算清麗，撐不起這傾國傾城的富麗堂皇。

桑芷琰敏銳地感受到，屋外打掃落葉的沙沙聲短暫停了兩秒。

“家主！”淩雲猛然跪下，雙膝撞擊在地面上，發出了一聲巨響，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恐怕回去膝蓋就會淤青一片，桂詩情見了肯定得心疼。

不過，和前世一樣，桑芷琰大婚的時候，桂詩情出了遠門，不知去向，未定歸期，千裡之外哪裡來得及心疼淩雲？

又聽見淩雲快速說道：“這件事情是我辦錯了，我想着家主很喜歡這件披風，才将披風找來……”

桑芷琰不耐煩聽，她現在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将淩雲處理掉。如果淩雲是在她大婚之後逐步叛變的，或許她内心還能留有一線往日的溫情。然而事實并非如此，淩雲的叛變比她想的要早得多。早得太多了，早的讓她覺得自己當年對淩雲的所有好都喂了狗吃。

她們就是農夫與蛇，她是愚蠢的農夫，淩雲就是那條毒蛇。

桑芷琰用鞋尖擡起淩雲的下巴，居高臨下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她曾經将她視作妹妹：“我隻好奇一件事。”

淩雲停了下來，不解地看着桑芷琰。

“為什麼背叛？”桑芷琰輕聲問道。

她還是有些好奇淩雲背叛的理由，因為她和桂詩情從頭到尾都将淩雲視作自己的親人，更别說她還是淩雲的救命恩人。不管是從情理還是物質金錢，淩雲都是理應最忠心耿耿的一位。

這并不代表着桑芷琰萌生了恻隐之心。不論淩雲給出如何令人憐憫的緣由，她都不會放過對方。善意會讓她步入萬劫不複之地，留一條想殺了自己的人命，對自己能有什麼好處？

淩雲的嘴唇顫抖了兩下，她在桑芷琰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必死的結局。短暫地沉默之後，她臉上的神色變得決然，她飛快看了一眼屋外，提高了聲音：“你怎麼會懂呢？！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草菅人命的——”

桑芷琰的目光一凝，迅速将淩雲踹倒在地。

淩雲的後背撞在屏風之上，瞬間将屏風壓倒，一身巨響，将她未出口的半句話化作了悶哼。

桑芷琰明白淩雲剛剛準備說什麼，這是現在絕對不能說出口的秘密。她轉頭，目光從身後侍女的臉上掃過，這都是一些熟悉又陌生的面龐，深藏在她的記憶中，又在她婚後逐漸消失不見——她們都是她的人。

雖然淩雲是桑府的大侍女，法術在所有人之上，但雙拳難敵四手，五個侍女足以讓淩雲插翅難飛。

“拔了舌頭，殺了。”她沒有再看淩雲一眼，吩咐道。

五個侍女沒有絲毫猶豫，哪怕是年齡最小的那個，也毫不懼怕地開始執行桑芷琰的命令。

“換個地方，别弄髒了我的地方。”

桑芷琰走出了屋外，目光落在在放在牆角的一柄掃帚之上。

她不能讓淩雲将那半句話說出來，此刻也不能讓淩雲活下去。幾十年前的那場戰争中，人族和神族站在對立面，如今的中原由人族統治，她就像藏在狼群中的一隻羊羔，在沒有自保能力的時候暴露身份隻會帶來滅頂之災。

淩雲知道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多。她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神族，甚至……她内心還藏着對神族的仇恨。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