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直接将桑芷琰拿下呢?沒有人敢這麼做,神血非本人信任不可轉移,财産非桑芷琰法印不可開啟,他們的所求在她手裡緊緊攥着,強取不得。
所以不得不捏着鼻子認栽,閉着眼睛吞蒼蠅。
言澈被女方退了親,言家被桑家退了親,姓言的必将淪為趙國王都的笑柄。但是沒有辦法,桑芷琰不樂意,誰一時半會都想不出解決方案。
言海亮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盼着言澈趕緊過來解救他,用兩人的情誼再勸一勸桑芷琰。
桑芷琰不僅要退親,還要将前段時間送來的那部分名義嫁妝、實際補貼一分不差的拿回去。可那些金銀财寶已經被他花費大半了。一部分用來修繕房屋,另一部分用來孝敬上司,他怎麼可能拿的出來那麼多錢,把他宰了當豬肉賣,都拿不出來啊!
言海亮急得在屋中團團轉,瞅着坐在主位上悠哉遊哉喝茶的桑芷琰,險些氣得七竅生煙。
又苦口婆心:“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女孩子家自己給自己退婚的。”
桑芷琰不以為意:“那我便創造這樣的道理,路不是人走出來的麼。”
“退了親,你再想找一個如意郎君可就難啦!”
“我這麼有錢,招招手,大把人想當我上門女婿的吧。”
言海亮下一句勸噎在嗓子眼,一口氣險些沒有緩過來。
偏偏桑芷琰說的不假。桑家的财富允許她這麼離經叛道,是姓言的離不開姓桑的,而非姓桑的離不開姓言的。如果他不能讓桑芷琰嫁入言府,他怎麼在桑芷琰身邊安插人手?怎麼哄得桑芷琰無知無覺的獻上金錢和神血?怎麼兌現對趙王誇下的海口?
想到這裡,他冷汗涔涔。
幸好言澈在這個時候趕到了,救了他的急。
他揮揮手,裝長輩的包容:“你們倆有什麼矛盾,說開了就好了。夫妻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這親真的不興退啊。”
桑芷琰擡眼,譏诮地看向了這位言姓故人。
青年身着正紅婚服,卻因一路疾奔衣襟淩亂,他焦急不安地望着她,就像真的很喜歡她一樣。
可惜,她已經不信了。
桑芷琰漫不經心地想。
真情和假意糅雜在一起,釀做了殺人的毒酒,今生她可是一口也不想嘗。
言澈沒料到桑芷琰看自己的目光比看陌生人還不如,腳生了根,怎麼都不願上前一步了,隻是慌亂地望着桑芷琰,就跟一條被主人遺棄了的小狗一樣。
言海亮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言澈一眼,強行推着言澈往前走。沒走幾步,他這個小兒子的眼眶卻紅了,真丢人!
不過若不是言澈本來就喜歡桑芷琰,恐怕他一開始也不會答應那樁婚事。拿着官場利益和權力誘惑去勸說一個心性純良的青年人,那是勸不動的。
言海亮又恨自己将言澈交給了夫子和桂詩情教養,這才教出如此不懂變通的一個腦袋。
哪怕桑芷琰對他沒有感情了,咬死了不退婚,等結了婚,姑娘家不還得被丈夫拿捏着?
他推搡着言澈的肩膀,急道:“說話啊,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倆之間要是有什麼誤會快點解開不就好了。别看婚禮都在黃昏之時舉行,現在的時間也不早了!”
言澈卻被桑芷琰的目光傷了心,青年的驕傲作祟,短暫的沉默之後,開口說道:“若你真的不願意與我成婚,那便算了罷。”
那聲音還帶着一點賭氣的哽咽。
言海亮聽了前半句,就猜到了後半句,吓得魂飛魄散,連忙去捂言澈的嘴,但還是慢了半拍。
桑芷琰倒有些驚訝,擡眼看了言澈一眼。言澈死死盯着她看,似乎在分辨她此行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他眉宇間雖然失落,仍能看見朝氣蓬勃的少年傲氣,這曾是她最喜歡的東西……往後的十多年官場生涯,終究是将這清澈的傲氣消磨殆盡,變成了斤斤計較的權衡利弊。
她出了一會神,心情有些複雜。
現在的言澈還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複仇落在他的身上算不得上公平。
但世間的事情需要各個論公平麼?隻要身處言家,隻要和言家處在同一條戰線上,他遲早會走上和前世一模一樣的道路。她要等到敵人發展壯大之時再斬草除根麼,隻為了所謂的公平。
前世可沒人和她講究公平。
桑芷琰心中的異樣一閃而過,又重新變得冰冷了起來。
“好,我們退了親,我補貼的嫁妝是不是該一起還回來?”
“那自然,我不可能吞你的金錢。”言澈說道,轉頭看向了自己的父親。
令他意外的是,言海亮已經是滿頭大汗,長了橫肉的腮幫子一顫一顫。
言澈有些不解地皺起了眉。
桑芷琰倒是低頭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