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厭聲猛然擡眼,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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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深坑旁邊的通道下行,走過狹長的石道,便能抵達應府地牢。
應厭聲走在最前,神色冰冷。桑芷琰跟在身後,每走近一步,呼吸就急促一分。
地牢修建了密密麻麻的隔間,但并非每個隔間之中都有人。大部分隔間内空空蕩蕩,隻有地上幹涸的血迹預示着曾經有人居住在其中。
幾乎不需要刻意猜測,這些空掉的隔間裡的人,多半死掉了。就跟剛才那一場厮殺中的失敗者一樣,被自己的同類生生咬死了。
而尚且活着的人都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聽見腳步聲,他們吃力地扭過頭,在黑暗中恐懼又仇恨的看着應厭聲。
眼前的場景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沒有人族對神族的信仰,也沒有神族對人族的照拂,有的隻是鮮血和殘肢交織的黑暗圖景。
桑芷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直到走到地牢的最深處。
那間相對于其他隔間更大的房間中,隻剩下半片染血的衣角,原本關在裡面的人,消失了。
零号。
桑芷琰的心髒忽然突地一跳,想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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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前,途徑浮遷。
彼時的浮遷發生了戰亂,所經餓殍遍野,房屋倒塌,一片荒蕪。
就在這片看不見任何生的希望的土地之上,傳來了一聲低弱的求救聲。
桑芷琰的腳步停了下來,朝聲源看了過去。在層疊的木闆之下,露出了一節蒼白的手臂。鮮血從被尖利石頭劃破的傷口中流出,蜿蜒連亘在手臂之上,已經幹透了。
但是手臂的主人竟然還活着。
桑芷琰看見了一雙眼睛,透過木闆縫隙,哀求地望着她。那是一名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童。
“救救我。”
桑芷琰讀出了她的口型。
桑芷琰扯了一下桂詩情的衣角,說道:“師父,我們幫幫她吧。”
桂詩情低下頭,看向桑芷琰的目光中充滿了溫情。她先是笑了一下,才說道:“桑桑是一個善良的孩子,比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人都要善良。”
頓了頓,她說:“當然要救,若不救,良心難安。”
對于女童而言無法撼動的木闆在桂詩情的眼中就跟豆腐塊一樣,很快她就将壓在女童身上的木闆挪開了。桂詩情将女童從廢墟中抱出來,看向了桑芷琰。
桑芷琰上前一步,握住了女童冰冷的手。
痛苦的神色在女童的臉上一閃而過,她顫抖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桑芷琰并不介意,而是說道:“别怕。你會和我一起去我家。你叫什麼名字呢?”
女童下意識吐出了一個字,又很快閉口不言。
桑芷琰笑道:“淩?你不願意說,那我就再給你取一個名字吧。不如就叫淩雲吧,我希望你能直上雲霄,像天上的雲彩一樣自由高傲。”
女童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低聲喃喃:“零、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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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芷琰此刻才恍然大悟。當時聽見的那一聲“ling”,非淩,是零。
淩雲就是零号。
她現在的身份就是零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