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懷青把姬尋拉到一邊，低聲問：“你不能直接問人家了吧？”

姬尋裝傻：“什麼？”

“問人家是不是那個什麼啊！”祁懷青聲音壓得更低，但痛心疾首，“你怎麼想的？你腦子裡想想跟我講講麼就算了，還問出來，直接問的？”

間接。姬尋心說。

可惜祁懷青是貨真價實的微表情分析專家。

“我說呢，衛生間回來就垮着臉，我當時猜到了，沒好直接問。”祁懷青拍拍姬尋的手臂，“你跟人家道歉了嗎？”

道哪門子謙？姬尋莫名其妙。

「國王牧場」事件和她搭檔的是猶太混沌巨鳥席茲（Ziz），席茲是變性人，小洋蔥一直沒坦白自己的代号，那麼她懷疑小洋蔥是變性人席茲，多麼合情合理。

前因後果不能跟祁懷青明講，至于道歉——

“哎呀青青，這個事情很複雜的，不怪我，怪小歐，你别管了。”

祁懷青卻不由分說推姬尋到歐理面前，“小歐，小尋有話對你說。”

小歐不說話，半點兒反應都無，隻有若有似無的蘋果味昭示她人還在這裡。

祁懷青好像被小葭拽走了，聲音一抖一抖飄遠了。

“……小尋，你自己看着辦。”

姬尋涼拌海蜇絲吃多了，不想怎麼辦。

小歐還是不說話。

也沒什麼動作。

反正姬尋沒感受到氣流，環境音太吵了，她也沒聽出特别的聲音。

但她能感覺到一道目光掃在她眉心。

生物電似的觸動了眉心下方山根處的神經叢。

癢癢的。

姬尋抖開盲杖，換到左手，沖着左前方一通掃。

她看不見，但智能眼鏡能看到。視覺輔助告訴她，小洋蔥就杵在她掃的位置，雙手抱胸，斜眼看她，不躲不避，偶爾被打狠了，也隻是晃下腿，扭下腰。

腦中冷不丁響起提示：

【肢體語言解析中……】

【肢體語言解析，匹配結果（87%）：生氣了，我就不說，你自己猜】

“！”

姬尋戰術後退。

——神金啊！

——姬懷瑾又悄悄往視覺輔助裡塞了什麼插件！

祁懷青一邊安撫焦躁打轉的小葭，一邊跟無人出租校對上車位置，自顧不暇，回頭見倆人仍别别扭扭，索性快刀斬亂麻，拎起姬尋一隻手塞給歐理。

“小歐，我把小尋交給你了。”

入手冰冰涼涼。

“你不會真的在生氣吧？”姬尋問。語氣更多是調笑，她真感覺有點好笑，為祁懷青這種哄孩子和好的方式，也為小洋蔥什麼都不說。

小洋蔥憤憤地哼出一股氣流。

【表情：皺眉，撇嘴，眼角下垂】

【表情分析：難過（40%），氣惱（40%），委屈（10%）】

還有百分之十是什麼？

沒等到後續，姬尋忽然意識哪裡不對，翻了個白眼，拽下眼鏡塞進包裡，而後循着記憶裡的方位去找小洋蔥。

伸出的手，被一隻恢複了溫度的手半空攔下。

“沒有。”語氣硬邦邦的，跟她的小拇指一樣硬。

姬尋再次勾了勾小洋蔥的小拇指，剛才一瞬間的觸感沒錯，它呈現出緊張的僵直狀态，“真沒生氣？”

歐理用另一隻手拿開她，放進掌心，合攏，握緊，逐漸恢複到姬尋認為舒适的溫度。

“現在沒有了。”

姬尋挑了下眉。

對小洋蔥短時風、頻繁雨、但基本陽光的性格有了全新的認識。

“這才對嘛。”大姐姐祁懷青頗是欣慰，聲音從大約三四米外的地方傳過來，“我們先走了哦。小歐，你要把小尋送回家。到家發信息給我。”

“沒問題！”歐理用平時那般快樂明亮的聲音跟祁懷青、祁葭菼姐妹告别，轉回頭道，“我也打到車了，五分鐘到。”

“我有個問題。”姬尋說。

“什麼？”小洋蔥心情很好，尾音上翹。

“你室友是邪教頭子，你還喜歡她嗎？”姬尋問，“或者我換個問法，如果你室友不是邪教頭子，你還喜歡她？”

“啊？”小洋蔥的聲音好像吃了一塊兒沒蘸過桂花糖漿的黃米涼糕，緊巴巴的，“我喜不喜歡柯梓萱，很重要嗎？”

“你不想再被懷瑾扔出去吧？”姬尋撓了撓她手心。

小洋蔥飛快搖頭，幾秒後才想起來出聲，“不想。”

“這是怎麼回事？”姬尋舉起手，勾着她小拇指，它一直硬梆梆的。

“哦，我小時候寫不好漢字，母親敲斷的。”

姬尋蹙起眉，把這句話回放了一遍。

小洋蔥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黯淡的色彩，溫度也沒變，音調、音域毫無波動。

她沒把“媽媽敲斷手指”當回事。

但是……

寫不好漢字就被母親敲斷手指，這正常嗎？

“懷瑾就不會。”姬尋說，“我小時候寫不來字，說不好話，懷瑾就沒有敲斷我手指。”

“是啊，懷瑾就不會。”歐理附和。

你那種習以為常的語氣怎麼回事？

“可是懷瑾會把你丢出去。”姬尋說。她想戴眼鏡了，想看看小洋蔥此刻的表情。但是她一手拎盲杖，一手被掌握，沒有多餘的手拿眼鏡。

歐理問：“……我送你回家，懷瑾也會把我丢出去嗎？”

“如果你還是喜歡你室友，會的。”姬尋說，“你還喜歡你室友嗎？”

歐理看了看手機。

鑒于柯梓萱目前仍是邪教頭子嫌疑人，她删掉一朵小紅花，紅心碎成兩瓣，變成兩朵行将枯萎的小花。

“不喜歡了。”歐理說，“現在不喜歡。”

聽口氣好像以後還會喜歡似的。

“不行。”姬尋語重心長，悉心教導，“不僅是現在不喜歡，以後也不能喜歡。”

懷瑾最讨厭三心二意的人。

“車快到了，我們先出去吧。”小洋蔥好像不想多談，匆匆忙忙牽着她出去了。

姬尋想了想，算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到家，姬尋先聲奪人：“姬懷瑾，凱賓公司的懸賞還在嗎？”

“不在了。”懷瑾說，然後換了一種語氣，長耳朵的人都能聽出的尖酸語氣，“喲，大蘿蔔來了。”

歐理：“？”

姬尋：“。”

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