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松煙撚須沉思了一瞬,道:“老朽在客棧看過一眼,可是背負鬥笠,氣宇逼人的那位?”
“正是。”
葛松煙笃定地搖頭:“并未見過。”
鄭無傷欣喜地說道:“果真如六師弟所言!山主被蜘蛛捉去後,定是想辦法脫身了!山主何等人物,豈能死于小小蜘蛛之手!”
陸無庸接了一句:“鬼城這麼大,難道隻有這一處殺人剝皮之所?”
“你……”鄭無傷一下子噎住,氣得直砸胸口。
葛松煙拱手稱謝:“若非顧少主及時趕來,老朽與兩個徒兒此時肯定已魂歸幽冥。如此大恩,沒齒不忘!”
顧子期微微擺手:“顧某等人能找來這裡,全賴靈丹門之力,實在不敢居功。”
“此話何意?”
“此事不妨由陶仙長來說。”
陶容從懷中掏出那個金盒,遞給了身旁的常青。這女子二十出頭,穿着樸素,面目端莊,氣質娴靜。
“要不是常師姐的蟲香蜜引來了流螢,我們也不會來到縣衙。師姐一向對這個金盒寶貝得很,這次是故意扔下的吧?”
常青打開金盒,怅然歎氣:“我當時無計可施,又不想束手待斃,唯一能想到的,隻有這蟲香蜜。雖說希望微渺,也想着萬一門中幸存弟子能發現迹象,循着飛蟲找來……不料竟真的派上了用場……”
葛松煙爽然一笑:“自救者,天佑之。青兒,師父這把老骨頭,可多虧了你!”
“師父,弟子辛苦近一年,才煉出這一小盒蟲香蜜,如今一滴也不剩了。”常青眼裡泛着水光。
“青妹,一盒蟲蜜,救了師父、你、我三條人命,有什麼可惜?以後再煉不就行了?”
說話者是葛松煙的男弟子萬年,年紀三十上下,臉色蠟黃,看着病恹恹的,但眼中精光奕奕。
“師兄說得輕巧!我這蟲香蜜的蜂蜜可不是尋常蜂蜜!”常青一掃端莊娴靜之态,“這蜜乃是金州城外白雲嶺深處白雲峰山腳下花柳村的一位蜂人所釀!每年夏至蜜成,産出極少,求者如雲,千金難買!”
何歡兒耳朵登時豎了起來。
她依稀記得,皇甫餘曾跟她提過這個養蜂人的事。
沒想到,那種蜂蜜竟寶貴到這般地步,與制作靈器的紫金不相上下。
可是——
他還成天哭窮!
老騙子!
常青繼續說着:“我因手上無錢,自打開春我便住進了花柳村,為那養蜂人當牛做馬幾個月,隻求來二兩不到!這才煉成了蟲香蜜!”
說到心痛處,她不禁落下淚來。
“而今夏至已過,我上哪裡去尋蜜?隻能等到明年!今年的臘祭,我拿什麼進獻門中列位先師?”
“青兒,事已至此,苦惱也無濟于事。”葛松煙出言勸慰,“至于臘祭一事,不是還有你師兄嗎?今年仍由他進獻,也就是了。”
常青一聽,立刻伏地嚎啕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我辛苦一年多,為的就是在今冬勝過師兄,代表師門參加臘祭……到頭來,卻是白忙一場……嗚嗚嗚……”
她這一哭,吵醒了為孩童把門的啞巴,他雙目半睜,懵然望着火堆旁的衆人。大頭則翹着腳,打着鼾,在另一邊的門口呼呼大睡。
葛松煙和萬年師徒二人一齊撓起了頭,二臉不知所措。
“師姐,别哭了……”陶容幹巴巴地勸了一句。
神劍門的人也有些不知所措,默默垂下了頭。
此種情形下,忝居末位的見習弟子何歡兒語出驚人:“常仙姑不必傷心,你說的那種蜂蜜,我有辦法弄來一些。”
常青立時止住哭泣,往何歡兒的方向看去,半信半疑地問:“真的?”
何歡兒從鄭無傷身後探出半塊身子,語出铿锵:“小女子從不打诳語。”
鄭無傷猛然回頭,朝她大聲呼喝:“見習弟子!你方才睡糊塗了不成!怎的在此信口開河?”
何歡兒咧嘴一樂,并不答話,隻是問常青:“不知仙姑需要多少蜂蜜?”
“二……不,一兩即可。”
“二兩而已,這有何難?包在我身上就是!不出半月,定然奉上!”她語氣堅定,擲地有聲。
除了顧子期,一堆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了她一人臉上。
驚訝,懷疑,不信,鄙夷。
常青愣了半晌,猶豫着道:“我手上總共隻有半貫錢,怕是付不起……”
何歡兒爽快地說:“常仙姑說的哪裡話?蜂蜜無償贈送,不需一個銅闆。”
“真是瘋了!”鄭無傷對着葛松煙一拱手,“葛仙師,本門新收的見習弟子,口出狂言,千萬不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