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下午。
地形課臨時取消,所有學員得以休整。訓練強度過大,終究會出問題——這一點外援隊也心知肚明。
林賽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簡單沖了個澡,換了身幹淨衣服,靠在窗邊無所事事地看風景。風輕輕拂動窗簾,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直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将她喚醒。
她睜開眼,鐘表的指針正指向下午兩點。
門外是愛麗絲。
“你看到艾倫了嗎?”她的語氣聽上去平靜,眼神卻掩不住緊張,“我剛敲他門沒人應,我用備用鑰匙進去了……房間裡沒人。”
林賽蹙眉:“中午我們一起回來的,後來就各自回房。你有跟他線上聯系嗎?”
愛麗絲搖頭,同時拿出光屏:“我給他發了幾條消息,一直是未讀狀态。”
林賽也點開了自己的,結果如出一轍:未讀。
她們不安地對視了一眼,兩人一同前往一樓向米蘭達彙報情況:“可以定位到艾倫的通訊卡的位置嗎?我們找不到他了。”
本來安安靜靜的大堂裡,隻有外援隊的值班人員在喝茶、打盹,以及米蘭達一個人處理一些文書。聽到這句話後,大家都清醒了起來,并圍了上來。
米蘭達立刻在終端上進行一番噼裡啪啦的操作,調出基地的通訊信号追蹤系統。數秒後,光幕上亮起一個定位點,停留在發射塔右側的懸崖區域,始終沒有動。
“沒有位移嗎……”
這怎麼看都是個不祥的信号,要麼是他失去了行動能力,要麼是以他現在的處境,連光屏是否帶在身邊,都顧不上。
老金和韓叔剛從礦山裡探索回來,就趕上了這一幕。他們聽說了此事,臉上露出了擔心的神色。老金說:“咱說了多少次了,那個地方可不興去,有落石啊!年輕人真是的……”
米蘭達的語氣冷了幾分:“事已至此,我們也沒辦法。艾倫·克勞德怎麼看都不像這種莽撞的人,總覺得——是出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算了,趕緊找人吧。我們帶上搜救設備,出發去找定位點。”
米蘭達以超高的效率,當即組織了兩支隊伍,一隊由她帶隊前往懸崖區域搜尋,另一隊負責留守基地,維持學員安全與調度。
林賽和愛麗絲堅持要随行。
米蘭達原本打算讓她們都留在倫布朗待命,但林賽始終堅持要去,最後,米蘭達隻讓愛麗絲留了下來,擔任前線與後方之間的通訊聯絡人。愛麗絲無可奈何,卻還是勸服他們帶上了“金豬”作為搜救犬。
傍晚,風愈發淩厲。他們抵達信号終止點時,金豬瘋狂地吠起來,幾乎要掙脫牽引繩,眼看着就是嗅到了人的氣息。大家謹慎地向懸崖邊緣挪動,懸崖下的陰影像巨獸般在夕陽中蔓延。而崖邊,或大或小的碎石散落一地,似乎都是由一塊巨大的落石崩解而成的殘骸。
靠近邊緣的地方有幾片暗褐色痕迹,幹涸結塊,像是血迹,卻無法就地确認是否為人類血液,更别說是不是艾倫的。
不遠處,還有一部光屏掉在地上,髒兮兮的。經确實,是艾倫的光屏無疑。
林賽當時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真掉下去了?”有人低聲說。
“别妄下結論。”米蘭達冷聲打斷,“要想确認的話,隻能下崖。我們做好準備,馬上開始。”
隊伍中有一名資深野地作戰向導,對懸崖下方的結構進行了探測。一共分為四個平台,即四個較緩的坡。如果艾倫真的摔下去了,可能掉在任何一個平台上。但落差越大,存活率越低,到第四個平台,可以說是必死無疑。
眼看着暮色漸濃,外援隊準備正式下崖救援。衆人從随行裝備中取出吊索等器具。
林賽也問他們要了一套設備,試圖下崖找人。
米蘭達看了她一眼,語氣柔和了些:“你先回去。等我們确認下方情況,再另作安排。”
林賽幾乎是脫口而出:“不——我知道,多一個我,或少一個我,不會對結果造成太大影響。但是,我并非出于理性的考量,而是出于良心不得不這麼做。如果艾倫下落不明,我卻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返回旅館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風太大了,可能還有落石,太危險了。”
“如果現在下落不明的人是安東尼奧呢?你會怎麼做呢,米蘭達?”
米蘭達啞口無言。是的,如果是安東尼奧的話,就算隻剩下她一個人,她也絕對會下崖。
“好吧。”米蘭達歎了口氣,“快去找個隊員幫你熟悉吊索。跟上他們的進度,務必确保自己的安全。”
搜救隊開始下降。
他們沿着崖壁下降至第二平台。那裡依然沒有艾倫的蹤影,隻有破碎的岩塊。
第三平台同樣空無一人。而且,他們失去了衛星信号。
“如果掉到第四層平台……”隊員的神色凝重,“即使中間有植被緩沖,也很可能重傷甚至死亡。而且這裡信号也中斷了,實在是太危險,我們先回到上面再制定計劃。”
等他們返回了懸崖頂端,基地那邊傳來新指令:氣溫将于夜間驟降,要求所有外出人員立即返回。
米蘭達糾結再三,終于下令:“我們必須撤退。”
林賽手裡握着金豬的牽引繩,始終沒有開口。她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也沒說話,嘴唇幹裂,眼神空洞,隻是怔怔望着那片碎石。
過了一會兒,她低頭打開背包,拿出一袋未開封的雞胸肉幹,蹲下身,撕開袋子喂給金豬。
“謝謝你。”她摸了摸金豬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