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豬用鼻子拱了拱她的手掌,叼走了袋子裡的食物,然後轉身随米蘭達離開。
林賽原本也跟着隊伍下山了。
可走到半山腰,她忽然停了下來,手不由自主地往脖子上探去,那是艾倫送她的共鳴石項鍊。
有辦法了。
心口像是被什麼反複敲打着。她腦海中不斷閃回艾倫的模樣:在靜音室門口那副欠揍的樣子,在融合态裡冷靜的樣子、在訓練場上認真的樣子、和姐姐久别重逢時傻樂的樣子。他還說過,他要去γ星,要買好房子……
他不是會“突然玩失蹤”的人。哪怕其他人都有可能,唯獨他不會。
她轉身,借着山路上昏暗的光,悄悄從物資車裡抽出最好的幾件裝備:主繩、安全帶、岩塞、岩釘、岩鈎、吊拉包、探照燈、兩枚信号彈、各種熒光制品。
林賽背上裝備,戴好防護手套。她握住共鳴石,閉上眼,在淩冽的夜風中,悄無聲息地展開了自己的精神場。
——強制共鳴。這次是和一塊屬性是無機物的石頭。
風吹亂了額前的發絲,割得臉龐生疼。可令她欣喜若狂的是,在如同漆黑深海一樣稀薄的共鳴域中,她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精神力牽引。
她屏住呼吸,擡起探照燈,光束穿透夜色,照向精神力在腦海中勾勒出的痕迹。
幾乎是在同時,她一個人狂奔着折返回懸崖,毫不猶疑。萬籁俱寂,隻剩下心跳聲在耳膜中轟鳴。
她要去找艾倫。哪怕隻剩下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親自去。
第三平台。
林賽沿着一段崖壁緩慢下降,碎石不時松動,她雙臂緊繃,手套很快就被磨爛了,手指也破皮了,陣陣發疼。腳下是岩釘固定的吊帶,在風中搖晃不止。燈光掃過石壁,隻能照亮5米左右的距離,再遠一些,光很快被夜色吞沒。
她的光屏一開始還在震動,幾乎沒有間歇地響個不停——那是大部隊試圖聯系她,應該是發現她擅自離開後想把她叫回去。可她沒有回應。等她到第三平台的時候,震動突然停止了。
信号徹底消失了。
林賽沒有說話,隻靜靜看了一眼黑掉的光屏,然後将它推回腰帶扣上。再無信息提示,也沒有人聲。整個山體陷入沉默,隻剩下她一個人的呼吸,以及共鳴石指引着她不斷下潛。
腳下突然有碎石松動,咕噜幾聲,從她落腳的邊緣滾落下去,久久沒有回音。她猛地壓低身體,把岩釘牢牢嵌入岩縫中,另一隻手護住身前。
現在非常危險。
風越來越大,像是遠古某種沉眠的聲音被喚醒,灌進她破開的袖口,血液混着汗水滴在石壁上,在探照燈的光下泛着詭異的反光。這些都是一路上自己不小心磕碰造成的傷口。理應感到疼痛,但她當即動用哨兵的能力,把痛覺強制關閉了。
她的臉色蒼白,嘴唇更是毫無血色,原本整齊紮起的發繩已經松散,幾縷發絲貼在鬓角,沾着泥土和血。
但,第四平台終于顯露在前方。
她跳下最後半米,膝蓋砸在岩面上,整個人險些跪倒。雖然屏蔽了痛覺,但評估肌群的狀态後,她判斷自己應該是又挂彩了。
來不及低頭看傷口,她迅速轉動探照燈,向平台邊緣掃去。光束掃過石面時,她停住了腳步。
在平台一側斜塌的岩石後,有一大片暗褐色的痕迹。她快步過去,蹲下身仔細查看——是血迹,分布廣泛,已經發黑凝固。
“出血量大概……四百毫升左右。”她低聲說,指腹在岩面上一觸即離。
醫學訓練讓她迅速做出判斷。四百毫升的失血,還不算太壞,但如果沒有及時處理傷口,加上失溫,可就不妙了。
她的神情變得冰冷、漠然,一瞬間抹掉了所有的情緒。
“他還活着,一定還活着。其他的什麼都别想,林賽,别去想。”
地上還有絲絲縷縷成線狀分布的血迹,證明艾倫在之後有自己移動過一段距離。可血迹的方向和分布位置很快變得模糊,然後就消失了。共鳴石的牽引力也變得非常微弱。
她站起身,在腦中調出地形圖,迅速規劃搜查路徑。
北側岩槽、東南裂縫、西側通道,一一列出地點。時間不多,一旦體溫下降,艾倫的生還概率會大幅減少。
她把探照燈綁在前胸固定環上,騰出雙手重新整理裝備,同時在腦中裁定先後順序。
如果艾倫有意識,他不會亂跑。即便受傷,他也知道該減緩失血和保護自己。
目前來看,幾個可能的行動方向有:
第一,向北側的低凹岩槽躲避風和低溫;
第二,向平台東南角移動,那有一段隐蔽的天然裂縫;
第三,是最危險也最可能的方向:西崖的半塌陷通道,直通一處舊礦井殘骸,早年被封,現在無人探查。
最後決定,優先排查北側岩槽,再按順序推進。
林賽動作迅捷,先在平台上立下一根熒光标杆,用以确認回撤點,又在腰包中抽出信号彈塞進外口袋。
做完這些,她舉起探照燈,一步步踏入更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