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憫這下反應過來了,自己這是被人耍了。
孟衍走了兩步,忽覺袖口一緊,被人狠狠拽住:“都說了,我不會給你錢……”
話音未落,一道淩厲拳風已迎面襲來,直直招呼到孟衍面門上,他的俊臉被這一拳徹底打歪了一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狠狠扣住脖子砸到了牆上。
裴憫臉色陰沉:“給不給錢。”
孟衍從幼金貴慣了,這還是平生頭一回被人壓在牆頭打了一拳,怒喝道:“别拿你的髒手碰我的臉!你知道我是誰嗎?”
裴憫眸色陰沉:“我管你是誰,給錢。”
孟衍打不過裴憫,他心底已經開始後悔了,他就不應該像剛才那樣。
他應該直接拿到傘就直接跑。
這小矮瓜比自己矮,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力氣這麼大,熱氣噴灑在臉上,脖頸間,身上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草藥味。
裴憫雖兇悍,奈何體格瘦弱,孟衍将臉埋在狐絨裡,任裴憫怎麼生拉硬拽都打不傷,他手腳并用,連踢帶罵。
孟衍見他沒有力氣了,趁機擡膝一頂,一腳蹬到他腿間去,裴憫悶哼一聲,捂着腹部栽進雪堆上。
孟衍居高臨下地踩在他膝蓋上,臉色并不好看:“就你畫的那些東西也配拿出來賣,白送我也不要。”
腳下的人半天沒說話,原本破舊的衣服上掉了一個補丁,頭發也亂糟糟的,顯得更加可憐兮兮了。
裴憫黑黝黝的視線直直死盯着他:“在你們富人子弟眼裡,我們算什麼?”
孟衍嗤笑一聲:“算什麼?”
他忽然俯身,惡意地笑:“你什麼都不算,你連宮裡的太監都不如呢。”
“太監好歹兢兢業業,端茶倒水,還會琴棋書畫。你能做什麼呢?你能閹割伺候我嗎?”
裴憫的臉色蒼白,死死地咬地唇,沒說話,隻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的沉,仿佛藏着什麼兇猛的猛獸,就要朝他龇牙咧嘴。
就在孟衍翹首以盼地等待裴憫回應時,遠處突然飛蹿過來一道玄色的身影,是平日一直保護在他身邊的影衛。
影衛單膝跪地,濺起雪塵:“九王爺恕罪,是屬下來遲了。”
孟衍指了指裴憫道:“他,剛才打了我。”
他指了指左邊和右邊的臉頰:“左右一拳,衣服上數不清。”
暗一面露厲色,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王爺可是要……”
孟衍睜大眼睛:“本王爺可沒說要殺他。”
他低頭看去,地上的人瑟瑟發抖,嶙峋瘦骨的身軀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寒冷,蜷縮着。
孟衍覺得自己也不能白白被打了,就道:“這樣吧,本王爺大發慈悲。”
“你給我磕頭認錯,大聲喊三下九王爺我錯了,我就放過你。”
裴憫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齒道:“你們這群權貴,狗賊……吞了百姓的錢,還想要百姓的命。”
孟衍用鞋跟擡起裴憫的下巴,眼睛眯了起來:“跪不跪?”
他本以為要跟這個倔強骨頭講理,出乎意料的是,孟衍難以摧折的脊背彎了下來,這次毫不猶豫地磕頭跪在雪地上,顫顫巍巍道:
“我錯了。”
孟衍不饒他:“誰錯了?”
“九王爺,裴憫錯了。”
“大聲點!”
裴憫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九王爺,裴憫錯了!”
孟衍這才滿意了,微微一笑。
裴憫跪完,蹭地一下站起來,孟衍立馬豎起眉,又斥道:
“不許站,誰讓你站起來了?”
裴憫沒跪,暗一直接一擊踢中他的膝蓋,他膝蓋一軟,無力滑跪在雪地上。
孟衍沒心思與這等小人物浪費時間,正準備走,卻見裴憫的神色更加灰沉了,仿佛失去了對生命的鬥志。
宮裡頭這樣的眼神他見過太多,往往天亮前就會連人帶席被擡出角門。
孟衍看到裴憫眼角有什麼東西滑落下來,他湊上前,仔細一看,發現是一滴晶瑩的眼淚。
裴憫哭了,哭得默默無聞,哭得聲嘶力竭,沒有号号啕,隻死死咬着唇,任淚水滾落,有些凄然。
孟衍定定看了他一眼,心頭忽地生起一股索然無味,他咕哝一聲,攥緊了身上的狐毛披風,猛地甩在裴憫的身上:“髒死了,我不要了。”
随即,他頭也不回地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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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總是天性好動的,大部分孩童小時候都會對新世界産生好奇和探索欲,世界很大,而孩子的眼睛能看到的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