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托着下巴,漫步在雨中的長廊:“你問我這個問題,很奇怪。”
裴憫移開目光:“哪裡奇怪?”
“毋庸置疑吧,我不好龍陽。”孟衍輕笑一聲:“莫非你對男子有興趣不成?”
“沒有。”裴憫連忙接話,見孟衍一臉玩味的盯着自己,往前迅速走了兩步:“我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
“又不感興趣了。”孟衍在背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好吧,你不感興趣,我也不感興趣。”
孟衍撐着傘,走進連綿的雨裡,雨絲拉成了霧狀,将孟衍的臉襯的亦鬼亦仙,含笑的眼眸像不滅的燭火,忽明忽暗,搖曳着看不清的情緒。
“我先去裡屋找找線索,一會兒有了消息就來風雨堂集合。”
“嗯。”裴憫點了點頭,看着孟衍紅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去。
風雨堂是宋府中央那間擺放過棺材的屋子,孟衍認為這名字起的不大吉利,會有些風雨欲來的意思。
孟衍發現,他進的這件屋子,就是杜應紅的。
屋裡收拾的很潔淨,伫立在牆邊兒的寬大書案上堆積着一些繁雜的書籍,案上的筆墨紙硯擺放的整整齊齊。
這裡可以看出杜應紅是一個很愛看書的人。
地上堆着一隻木箱子,似乎落了灰,看着有些塵舊,似乎許久沒打開過了,孟衍隻看了眼,不大好奇。
屋外的風有些涼,孟衍正準備關上窗時。夜風一吹,桌案上未攏好的書頁被風翻開,将一張黑字小箋吹到他腳下。
孟衍随手撿了起來,卻在下一秒愣在原地。
“相思淚浸濕玉枕,淚痕淡處是心愁。”
是他在香積寺看到的詩。
手上的這頁更加完整,沒有了歲月的腐蝕,完完整整露出了上半句:
“獨坐寒窗數更漏,夜雨敲窗夢舊遊。”
末尾的小字标着丙戍年春——杜應紅提筆。
杜應紅寫的?
孟衍蹙眉去翻桌案上堆積的其他書,令他意外的是,每本書上面都有人用金墨在一旁标注了字,字迹大方端正,與杜應紅的風格大相庭徑。
“此文章不錯,我老師推薦給我的,你多翻讀一下。”
“昨天讓你抄的十遍林夫子的文呢,怎麼還未交予我檢查?”
“今天怎麼總打瞌睡?”
“你怎麼坐的那麼遠。”
“應紅,你是我的書童,不是我的主人。”
下面杜應紅用小楷回複:對不起少爺,昨天沒有睡好,今天犯了風寒,不想離你太近。
宋遙風的小字着重圈住了風寒二字:坐過來,别把風寒傳給李觀山了。
孟衍的目光停留在紙頁的絮絮叨叨上,陷入沉思。
他終于發現了不對之處,紙上的字各有不同,杜應紅的字時好時壞,兩人聊天的内容,大多是在書院裡的,或者是宋遙風給杜應紅指點文章上。
可是按時間來說,這是杜應紅第一天在宋遙風身邊當書童,哪來的這麼些聊天對話呢?從字裡行間來看,兩人明顯已經相處許久了,關系已經從普通的主仆進展到了好友的關系。
懷揣着疑問,孟衍又翻開了底下的其他書,藏藍色的書皮上寫了幾個墨色大字——《聞學摘錄》
書籍沉甸甸的,外封的書皮因為長期翻看而磨損嚴重,厚厚一本書寫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還有許多宋遙風勾劃圈點的内容,大約是一本學習筆記。
孟衍隻将書翻到了最後一頁,最後一頁似乎還很嶄新,那些金墨小字消失了,隻有杜應紅自己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