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養雞的是一戶人家,小林清,養鴨的又是另一戶人家,松本人志,村長看宮知理帶着夏油傑過來,兩個人手裡什麼都沒有拿,就說要去接雞鴨回去養,他笑呵呵地說:“我去拿幾個大麻袋,不然用手可拿不下。”
他們一開始定的是十隻雞和十隻鴨,兩個人四隻手可拿不下,而且用手拿也不好拿,還是要取袋子,這種時候他又有了巫女大人果然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宮知理笑:“不用,我有辦法。”
夏油傑側目,不知道她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轉頭再看村長,發現對方卻對此接受良好,多餘的話一句都不問,帶着他們就往小林家走去。
小林清挑選了一隻公雞九隻母雞,把它們驅趕到前院裡,也積極地要說去拿袋子,被宮知理制止了,她的腳尖在地上轉了兩下,原本在院子裡驚慌亂跑的雞們都停止了騷動,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安逸地聚集到宮知理腳邊,時不時低頭啄着地面,宮知理推開院門,這群悠然的雞也像散步似的跟着她移動。
小林夫婦眼睛都瞪大了,村長也迷迷糊糊地跟上,準備帶着宮知理去松本家,走出院子幾步,就發現了小林夫婦也鎖了院門興奮地跟了過來。
行吧,要是他碰到這種稀奇事,也一定會跟上來看看。
就這樣一行人帶着一群咯咯哒亂叫的雞,來到了松本家,照例帶走了十隻鴨,于是在走回木棧橋之前,宮知理和夏油傑身後跟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他們呼朋引伴,人有越來越多的趨勢,他們嘴裡啧啧稱奇,議論紛紛。
夏油傑感覺很不習慣。
他不習慣和普通人這麼接近,而且咒術界為了避免普通人意識到世界上存在咒靈而引起更大的恐慌,基本上要遵循保密原則,宮知理這麼大方地展示自己的與衆不同讓他感覺非常陌生......乃至于有些不安。
木棧橋一次隻能讓一人通過,雞鴨同樣一次隻能走一隻,宮知理對他說:“我走在前面,你在最後面跟上。”
夏油傑默默點頭。
宮知理踏上木棧橋前,想起另一件事,她對村長說:“還要拜托你幫我送一張小黑闆、粉筆、一些紙筆來,我請這位宗教學校的學生過來給菜菜子和美美子上課。”
村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道:“我馬上就去。”
夏油傑有些擔心看熱鬧的村民會不會執意跟過來,但是等到他們走到對岸,村民們也隻是站在碼頭邊感歎,看完這場熱鬧之後馬上就散去了。
宮知理把雞鴨隔開,拉上栅欄上的門,讓它們自由活動,接着從倉房裡推出小推車,說:“走吧,我們去買飼料。”
夏油傑:“剛才為什麼不一起買好了運回來?”
宮知理:“如果我們推着車,身後跟着雞鴨,那樣一點都不夢幻了。”
夏油傑被噎了一下,問:“剛才你是故意這麼做的?”
宮知理:“當然啊!你不覺得這樣很像童話故事裡的情節嗎?多有趣。”
夏油傑實話實說:“我覺得這麼做會讓村民抱有很多奇怪的想象。”
宮知理聳肩:“你很在意他們嗎?”
夏油傑:“很難不在意。”
宮知理推着小車往村子裡走,說:“但你看剛才,他們跟着看熱鬧,有上來和我搭話嗎?有跟着我們上木棧橋嗎?”
夏油傑:“這倒沒有,但這不正是因為他們心生恐懼嗎?”
宮知理哈哈一笑:“不管是什麼樣的負面情緒,隻要在我掌控的這片土地裡,都會變成土地的力量、我的力量。”
“而且比起恐懼,他們更多的是好奇。興奮和快樂。”宮知理說,“人類的接受能力是很強的,前提是你要能完全掌握局面。”
夏油傑開始沉思。
他們把幾大袋飼料推回家之後,村長送來的小黑闆等東西也放在了西側門外的門廊上。
宮知理撒了些飼料去喂雞鴨,鴨子還好,因為靠近湖邊,這會兒都在湖面上劃水找吃的,雞群有一大部分都躲進了雞舍,宮知理扯了扯之前挂起來的鈴铛,注入力量,把雞鴨都召集了出來。
吃到了飼料,它們明顯比之前更放松,宮知理尋思着再過三四天,不動用額外的力量,直接搖鈴铛也能起到召集的作用了。
“好,下午的時間就來正式上課吧!”
雖然沒有正式的桌椅,但原來的倉房裡有幾把竹編矮凳,宮知理又找了一個行李箱,豎起來靠牆,正好卡住小黑闆。
夏油傑得以站着上課,他站在黑闆面前卻不知道從何講起。
宮知理旁聽,提醒他:“直接從咒靈是什麼說起吧,然後是咒術師、咒術高中、咒術界的常識。”
她做領主的時候也關心過教材編纂,昨晚上聽夏油傑雜七雜八講了很多,今天就能把内容分成幾個部分串聯起來。
夏油傑找到了突破口,想要開始講課,又看了看坐在小矮凳上,連握筆都不太熟練的雙胞胎,問:“她們還沒有開始學習識字——我在黑闆上寫下來也沒有用。”
宮知理舉起紙筆,笑:“可是我要做筆記啊。”
她做筆記就是為了拿來給雙胞胎做學習教材,孩子雖然沒有上小學,可也要開始學認字了。
夏油傑看着她:雖然他不知道正常的咒術師教育如何,但他小學的時候可是上的正常學校。
社會的常識不用教嗎?
宮知理催促他:“夏油老師,快開始吧。”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初次為人師表的夏油傑把擔憂吞下去,就準備下課後和孩子家長好好談一談關于孩子的教育問題。
教學很順利,途中他還努力召喚了一隻蠅頭出來作為教學用具展示給她們看,得到了孩子們的熱烈歡迎,旁聽的家長也很好奇,舉手表示想要捏一下教具。
然後蠅頭一到她的手裡就化為了光點消失在空氣中。
宮知理搓搓指尖,不确定道:“我把它拔除了?”
菜菜子鼓掌:“好厲害!”
美美子也滿臉崇拜:“不愧是宮大人!”
夏油傑額頭繃起青筋:“我說啊,那是我手上唯一的蠅頭了——”
宮知理哈哈一笑:“别這麼小氣嘛。”
夏油傑講着課,途中休息的時候宮知理去榨了些蘋果汁給他潤嗓子,還有些可惜:“要不是我要做筆記,去山裡摘些梨子來也很好。”
夏油傑:“如果你有事要出門,筆記我可以做。”
宮知理考慮片刻,還是覺得去山裡比坐在教室裡抄筆記要有意思的多,于是她對兩個孩子說:“你們好好聽講,我去山裡一趟。”
菜菜子聽了一節課,感覺腦袋裡都塞滿了知識,馬上申請:“我想去喂雞!”
宮知理一想,孩子确實要勞逸結合,于是把視線投向夏油傑。
美美子倒更能沉住氣,她聽課的時候還會主動提問。
但是她也喜歡出去玩。
夏油傑放下馬克筆,說:“那就出去玩一會。”
宮知理手一揮:“我帶你們去采草喂雞鴨。”
她拿出鈍頭小剪刀和小鏟子,教三個人辨認雞鴨能吃的野草,在他們沉浸采野草的途中背上背簍上了山。
她這次直奔山中小溪,準備再捉幾條岩魚,岩魚雖然個頭小了點,但是味道真的不錯。
不管是鹽烤,還是煎魚,那種毫無腥味的河鮮味讓她念念不忘。
來到這裡幾天,這片土地上已經有了讓她喜歡想念的味道了。
宮知理不記得自己在哪裡看過一段話,大概意思是,人類想要在某個地方找到歸屬感,那麼一定要在那裡吃好吃的東西,有愉快的經曆,遇到很好的人。
宮知理坐在小溪邊的石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撩撥水面,看着風景放空自己。
她很快就會對這裡産生歸屬感了吧?畢竟這裡也算是她的領地了。
手上的草繩開始擺動,她用食指勾住草莖中斷,小臂肌肉繃緊,在草莖被岩魚咬實之後,手腕驟然翻擰,草莖借力彈起,一尾岩魚就拍着尾巴摔在了碎石上,魚尾還充滿活力地拍打着,濺起幾點水花。
宮知理愉快地把第一條收獲扔進小水桶裡。
釣魚果然使人上瘾,不知不覺太陽漸漸往山後沉,樹林裡的光開始跳舞。最高的樹梢先被染成橘子色,一根根樹枝像燒紅的鐵絲網,把金燦燦的光漏下來。地上那些厚葉子堆裡,到處都是晃動的光斑,像有人打碎了一面銅鏡。
宮知理拎起水桶,背簍裡裝着砍斷的樹枝幹柴,速度飛快地向山下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