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女生是沈然在附中認識的朋友,于燦。
溫初腦海裡對這個人有印象,似乎從上一世的某個記憶漩渦中扯出一點兒蛛絲馬迹。
一瞬間,她想起來上一世她在附中讀書的是在高三的榮譽榜上看見過她的名字。
上過附中榮譽榜的人很多,于燦這個名字,在一次期末考中占據了三分之二的榮譽榜,讓溫初的班主任連着一周上課時候都在講于燦的事迹。
溫初中還正疑惑為什麼于燦剛剛高考完就進醫院的時候,沈然主動介紹起溫初,對着于燦說道:“這是我在一中的同桌,溫初,溫和的溫,初始的初。”
于燦那張瘦削的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似乎強一點的風都能把她赢弱的身子吹倒。
她手裡住着一個橙白相間的小貓玩偶,溫初看着有些眼熟。
她笑得很勉強,道:“你好,我是于燦,也是沈然的朋友。”
溫初點了點頭,道:“你好,于燦學姐,我聽說過你。”
于燦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道:“你認識我?”
溫初想了一下,道;“附中的人都說你很厲害。”
于燦瞳孔暗了暗,稍縱即逝,她道:“現在不是我最厲害了。”
溫初猛然看向沈然,于燦躺在床上,自顧自地說道:“不知道我高考能考多少分,缺了兩科沒考。”
沈然也同樣震驚地看着她,于燦笑了笑,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道:“那麼驚訝做什麼,不就是一場考試嗎?”
于燦在第二天考試的時候在教室門口暈倒,手腳發軟地癱在地上,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吓驚了,趕緊叫了救護車。
一個考場裡的人差不多都認識這個附中的學霸,看着她暈倒的嚴重性,心中泛起一陣可惜。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于燦不會再回來考下午的英語的時候,又看見她病恹恹地開到考場附近,隻是提醒進入教室的鈴聲響起的時候,她又再一次重重暈倒在人群中。
考完試後于燦的事情迅速傳遍整個考場,叽叽喳喳地議論着今年附中信心滿滿的狀元就要易主了。
“不過于燦今天早上都暈倒,我看她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沒想到還能趕回來考英語。”
“學霸的毅力你不懂,但是好可惜,回來了也沒有機會考。”
“我當時就在她的旁邊,她整個人的狀态真的很糟糕,目光無神。”
“附中還對外說今年的狀元出自他們,啧啧啧。”
“你别說,一個于燦倒下了,難道不會有另一個于燦站起來嗎?”
“附中又不是隻有于燦一個學霸。”
“可是其他人沒有于燦厲害啊!”
“不好說不好說……”
病房裡的溫初和沈然聽完之後,沉默了很久。
于燦眼底全是坦然,她道:“從小到大不知道考了多少場試了,沒想到有一天會逃高考,這感覺還挺新奇的。”
她似乎沒有因為失去這場考試的悲哀和絕望,坦然又平靜,就像是西北内陸寂靜之地中的淡水湖。
她笑着對溫初說道:“我還怕沈然轉學了一個人孤單呢,有你這個同桌真好!”
溫初輕笑着搖搖頭。
沈然沉默了好一會,她突然問道:“那你會複讀嗎?”
于燦笑意減退,她想了想,明明是十八歲的年紀,眉眼卻全是清淡,甚至神情有幾分滄桑,“不知道,但是我好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我好想睡覺,可能睡着睡着,一不小心就睡到了天荒地老。”
于燦笑得很假,整張臉變得僵硬。
溫初總覺得她内心在壓抑着什麼。
人的心底的潛意識是隐藏不了的,閉上了嘴巴,會從眼睛裡流露出來,閉上了眼睛,會在眉眼中間回來橫跳。
于燦面色平靜如淡水湖,内心似乎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
溫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瞥見她的插着針管的手,病号服被掀起一個角,溫初看見上面淺淺淡淡的痕迹。
她垂下眼眸,心中突然湧起一陣不知名的情緒。
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病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溫初轉頭看見一個提着保溫桶的女人走進來,她看見病房裡陌生的面孔,毫不客氣地打量起來,眉眼之間全是冷冽之色。
她甚至沒有打一聲招呼,自顧自地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櫃上,打開,找了一個杯子倒滿。
一股濃烈的中藥味一下子溢滿整間病房,女人對待于燦的态度也是嚴詞厲色,“喝了它。”
于燦皺着眉頭看向她手裡的湯藥,扭頭,道:“太苦了,我不想喝。”
不知道是于燦的話還是于燦的變輕惹怒了她,女人直接把杯子塞進她的手裡,毫不顧忌溫初和沈然兩人的存在,盯着于燦,态度強勢,道:“你不喝藥身體怎麼會好?”
于燦推開她的手,手裡攥着小貓玩,因為太過用力而導緻整個玩偶變形,她冷聲道:“我身體很好。”
那女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滿臉嘲諷地說道:“你要是身體好,會不會在考場上暈倒了。”
于燦像是沒聽見一樣,目光一直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