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長椅上的兩人,在盛夏夜的風吹草動之中似乎能夠聽見彼此的心跳。
岑以安靜靜聽完于燦的事情,溫初看着他嚴肅的神情,扯出一個笑容,有意開玩笑道:“你剛才是不是在偷聽我們講話?”
岑以安實話實說,道:“聽到一點。”
他從來沒有偷聽别人講話的習慣,在跟着大黃狗進來的時候,他餘光隻看見路邊長椅上的兩個人影,并沒有興趣知道是誰,在談論些什麼。
隻是他追着大黃狗的時候,朝着那兩人走,看清了溫初的臉,不自覺地朝着走過去,他無意偷聽,但還是忍不住豎起耳朵,因為對面是溫初。
月光不再似剛才那般朗朗,輕薄的烏雲遮擋住月亮的輪廓,有些昏暗。
溫初想了想,把今天于燦的事情告訴了岑以安。
她突然仰起頭看向高懸的月亮,喃喃地說道:“為什麼人的生命會那麼脆弱呢一下子就沒了。”
難不成這就是命中注定嗎。
命運安排你走到哪裡,你就不能再往前走,否則就是違背天道。
溫初餘光看向岑以安,不知不覺眼底浮現出一抹淺淡的憂傷,一閃而過,但還是被岑以安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把溫初的沮喪和悲傷理解成看見于燦跳樓的後遺症,撐在長椅後面的手臂動了動,他緩緩擡起手來,猶豫着,輕輕拍打了溫初的肩膀。
他似乎不擅長面對這樣的事情,面色沉默,道:“生命的可貴之處同樣也在于讓我們更加珍惜生命。于燦來這人間走一遭,她在那一刻實實在在地主宰着自己的命運,她一定有她的苦衷。”
溫初深深地看了一眼岑以安,突然問他道:“岑以安,你有想過死後的事情嗎?”
換作平日溫初溫初這個問題,她都覺得自己腦子有病。
岑以安似乎沒有因為她這個荒謬的問題變了臉色,他和她一起看着月亮,側臉輪廓俊逸分明,和溫初上一世是時隔多年不見的面孔重疊在一起。
岑以安說:“有一本書說道:‘人生的劇本,你早已在天堂看過了,你之所以選擇這個劇本,是因為這一生中有你認為值得的地方。’”
“那麼我省生前一定經曆了所有值得的事情,我不再有遺憾。”
他的話像是一塊巨石,重重地投擲到溫初心中的湖水裡,掀起巨大的波瀾。
溫初問道:“那什麼是值得的事情呢?”
岑以安沉默了幾分,道:“當下的日子都是值得的。”
溫初突然笑出了聲音,如同夏夜裡微涼的清風,,吹拂在岑以安的臉上。
她老是用自己上一世的一記憶去問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總是忘記她和十六歲的他存在着兩個世界的記憶代溝。
兩人沉默了很久,岑以安問出了一個讓溫初有些驚心膽戰的問題,他道:“溫初,你當時不害怕嗎?”
面對這樣的場面,溫初第一時間是擋住沈然的眼睛,自己卻直勾勾地看着案發現場,心理素質不像是十六歲的少女。
溫初被一陣陰涼的風包裹着,直到感覺自己後背的雞皮疙瘩滿滿消減之後,她才說道:“害怕,但是沈然比我更害怕。”
她上一世在附中上學的時候也目睹過一次這樣的事件,但是她以及周圍的學生都很冷漠,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探出窗外看了一眼之後馬上回到座位寫作業。
溫初放學回家那會經過那灘還沒有完全清理的血迹,回到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都濕透了,嘴唇發白渾身無力,打開家門之後之後瞬間倒在沙發上,當天晚上高燒不退,次日早上起來強撐着身體說什麼都要去學校,被蘇蓓和溫有光攔了下來,請了三天的病假。
她恐懼,更害怕自己也會成為那樣的人,成為一灘難以去除的血迹。
岑以安看着溫的眼神,不至于堅定,還有勇敢和善良。
風剝開雲層,餘光往前傾灑在周圍的草木上,夏蟬依舊依舊喧嚣,刺入人的耳朵裡,留下淺淺的回聲。
——
溫初走到家門口,打開門的時候一下子就看見蘇蓓擔心又震驚的眼神,她有些慌張地接過她的書包,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出了那麼多汗,嘴唇還那麼白,是不是白天在學校裡中暑了?”
溫有光這時候也走過來,放下手中的報紙,用手背貼了貼溫初的額頭,擰着眉毛說道:“是有點熱。”
溫初感覺到自己腳步有些虛浮,在蘇蓓的攙扶坐到沙發上,蘇蓓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初初,你沒事吧?”
她指揮者溫有光去拿呗溫開水和體溫計來,溫熱的水滑過喉嚨,溫初才緩過神來。
蘇蓓一臉擔心地說道:“這到底是怎麼了?”
“有點兒低燒,三十七度九。”溫初有光拿着體溫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