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是體育生,文化課不需要考那麼多分。”
邢照強撐的嘴角瞬間收起,他自貶道:“嗐,什麼體育生練了這麼多年,體專考試還那麼垃圾啊……”
“那也……”
“好了,我不是讀書那塊料早點兒出來掙錢養活自己挺好的,你呢?感覺怎麼樣?”邢照打斷對方。
“還行。”
邢照會心一笑:“你肯定行,收到首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後記得告訴我,我沾兄弟的光也高興高興。”
空氣忽然安靜,邢照提着的嘴角一直等到對方低低地“嗯”了一聲才放下,看着屏幕黑下來,他繃着的肩膀也終于松了下來。
給他打電話的人叫明影,他們同桌同寝,自己是個體育生,明影卻是學霸,但這不影響他們是好兄弟……
邢照從小就不是上學的料,用體育特長以及他父親的人脈勉強進了安市一高,他常常在偌大又空曠的家裡自問自答,“我為什麼要上學?”
--“因為父母的社會身份不容許他們的兒子是個草包。”
所以在父母置之不理他的三年裡,他每天勤勤懇懇訓練,而在四月專項考試這天,他那對難得一見的父母帶着手下的人傲然又虛僞的出現時,他故意搶跑被取消了考試資格……
出來時,他譏諷地看着父母與手下的人高談育兒經,朝他友好招着的手在聽到旁邊人的低語後立刻用食指惡狠狠地指向自己。
邢照記得,他那位母親是捂着臉走的……
而他父親的表情,邢照現在還曆曆在目,那絕不是什麼恨鐵不成鋼的父愛,是厭棄,是仇視……
父母的黑色轎車從自己面前飛馳而過,來的一堆人似乎知道他是個怎樣的存在,所以對他恭敬卻不尊重。
邢照坐着公交車回了家,那個五百平的“墳墓”。
老孫說讓他跟父母好好說說,明影說叔叔阿姨肯定等着你回家;
隻有躺在沙發上的邢照摸了摸大腿上的疤,譏笑了出來……
當時他一進家門,鞋子才脫下一隻,父親的皮鞭就狠狠地落在了自己背上,雖然疼,他卻一聲沒吭,看了一眼端坐在客廳沙發的母親,邢照笑得苦澀。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邢照直面父親的怒喝,淡淡地問:“打完了嗎?”“或者還是要像小時候一樣,母親桎梏住我,您隻負責揚鞭。”
他的母親冷漠地說:“邢照,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邢照轉動着僵硬的脖子,聳了聳肩,不耐煩道:“不膩嗎?”
“什麼?”
邢照對昂着下巴審視他的母親說:“這話您說了十八年還沒說膩嗎?
我聽膩了。”
“你!”
“邢鷹!你兒子真的太欠教訓了!”
“你最好對今天被取消考試資格的事作出最合理的解釋!”為了展示憤怒,他父親當場摔了一個玉壺春瓶。
邢照無所謂道:“搶跑被取消資格,您手下彙報的時候沒告訴您嗎?”
“所以說,你為什麼要做這種草包都不會做的事!”言語羞辱完全不能滿足他的父權,隻有鞭子一下下實打實落在他身上才可以。對形鷹而言。
邢照平靜地說:“因為我不想跑,不想念書,不想再與你們維持這虛假的和平,滿意了嗎?”
虛假兩個字像是戳中了他父母的膿瘡,當時他母親拿起茶幾上的煙灰缸就朝他腿上砸,而他父親撩起袖子,重重地甩了甩手裡的鞭子邊罵邊往他小腿抽……
“你全身上下就腿有點用處,但你今天讓我與你母親丢盡了臉面,既然你說不跑了,那我便打斷你的腿!”
他父親每抽五下會停頓一下,邢照早就知道,這一下是他父母給他下跪求饒的機會,他們會高仰着頭顱,高高在上地享受着他的道歉,再聽他低三下四說再也不敢了的話,小時候他一一照做,但現在他大了……
當時邢照是數着父親打完十八鞭才起身反抗的,覺察出他不再害怕這種方式後,他父親震怒,“既然你這麼硬氣,從今天起,自力更生!”
邢照幾乎沒有猶豫,“好啊……”他看到了父母眼中的輕蔑,所以當晚他就收拾東西離開了,離開的時候那兩位又想特赦自己,他的母親說:“隻要在高考前你誠心向我們認錯,我們不會不管你。”
邢照将行囊往自己肩上一甩,冷冰冷地回了句:“拜托千萬别管我。”
人已走遠卻還是能聽見屋内打砸東西的聲響,他隻慶幸,從自己拎起行囊走出那個“墳墓”開始,他不再是他們手中的一件物品。
這事兒發生得突然,所以他隻給明影發了一條消息,在南下去G市的火車上。
【小影子,我不去學校了,那雙最愛的球鞋給你穿,被子給你蓋,陽台的衣服你要喜歡就拿着穿,不要就扔了,生活費你自由支配……】
從4月14号起,他就視而不見明影的消息,也沒再關注學校的任何事情。
那條“不回了”的信息是回明影的,因為他從4月18号就開始問“你什麼時候回來”“五一回不回來”“你還回來嗎”,他也不知道自己15号離開,為什麼他是從18号開始問……
淩晨五點了,他得起來搬磚,安市的一切跟他再沒關系了吧?他最舍不得跟明影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