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小青吃得有八分飽,葉久舟便停下了投喂的手,再次從窗戶看向街道市集。他是昨天到了成都,因為聽當地人說過幾天會有一個浣花節,很是熱鬧,所以便留下感受一下節日氛圍。從此處遠遠望去,正好可以看到西郊的浣花溪,這些天好像已經開始搭建舞台等展位。
幾天的時間自然過得飛快。浣花節當日,刀客沒有穿大唐世界的那些服飾,而是換了一身這個世界的正常裝扮——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穿了。他背包裡的外觀來來去去還不到七套,一周下來每天換一套都不夠;再者玉羅刹給他準備了那麼多衣服配飾,不穿放着也是浪費。
唯一的問題是,他本人對于衣服的質地和價格十分不敏感,直到曾經在花滿舫他們面前穿過,才知道某位魔教教主為他量身定做的那些衣物,用料是又好又貴又稀罕。不懂行的人看不出就算了,懂行的興許會把他當做一隻肥羊來宰——誰讓他看起來年輕,像個不谙世事的少俠。
自從得知其價格,葉久舟總覺得自己像是拿着一堆燙手的奢侈品。他在信中隐約透露了那麼點意思,玉羅刹就在回信中寫到:“衣裳做出來便是要時常更換的,莫非你還想着一套穿到地老天荒?”刀客琢磨着的确是這個理,于是便不再糾結,之後想穿什麼就換着穿。
一路從客棧行至浣花溪,路上愈發熱鬧——溪邊設攤買賣雜貨、食物的,叫賣聲不斷;舞台上表演歌舞的,稱得上為耳目盛宴;還有泛舟水上的,才子佳人吟詩作對,好不風雅……放眼看去,那是各有各的玩法,街頭巷尾的人群川流不息,喜氣洋洋。
葉久舟其實不太了解這個節日是怎麼來的,起初好像當地人是為了紀念誰,而節日發展到了如今,更多是給百姓們一個悠閑遊玩的“借口”。反正他挺喜歡這種熱鬧,因為這代表着百姓安居樂業,沒有也不用承受戰亂的苦痛。
蜀地的小吃葉久舟不敢輕易嘗試,小青似乎也怕了那股麻辣香味,站在鹦鹉架子肩膀上拿翅膀遮掩着口鼻。不過他逛着下來,買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因為此時心态實在是過于放松,甚至都開始突發奇想,要不要試試進入山林找找熊貓——尤其是幼崽。
“嘭”、“嘭”、“嘭”,是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刀客和小青齊齊擡頭,沖天的金光在半空中炸開,四散的流彩熠熠生輝,盡情诠釋着何為“火樹銀花”。不知不覺中,一人一鹦鹉已經走到盡頭,離開了燈火通明的鬧市,周圍在樹木的陰影之中顯得稍微有些昏暗。
正要打道回府的葉久舟,就是這這樣的場景下察覺到頗為古怪的一幕——遠遠望去,有一個大約十歲出頭、蒙着面紗的小姑娘,手裡捧着一些吃的玩的,看起來也是來感受節日氛圍。小姑娘現在正往郊外走去,不曉得究竟是回家還是有别的意圖。
刀客納悶着為什麼這麼小的女孩身邊沒有大人陪着,目光掃視間,便看到一名身着儒服的男子默默跟在遠處凝視着小姑娘的一舉一動——那是個身材高挺的男子,相貌俊雅之餘又帶着三分邪氣,斑白的雙鬓為其添上幾分風霜,氣質卻頗為詭奇。
葉久舟忍不住輕輕蹙眉。那名男子明明就站在那裡,可是給人一種他不在那處的詭異感覺。他不知道男子與小姑娘是否有着什麼關系——如果是小姑娘的親人,他明顯離得太遠,小姑娘也像是不知道他的存在;而如果不是,他又為何盯得那麼緊?該不會是人販子吧?
儒服男子顯然也是感知到刀客的視線,目光略作偏移,在這個瞬間,後者忽然理解到何為“既深情又無情的眼神”——深情是向着那個小姑娘的,而其餘人隻能感受到無情。不多時,随着小姑娘逐漸遠去,儒服男子也在某一刻突然不見了蹤影。
中途便收回目光的葉久舟,在回到客棧之後才發覺自己後背冒出了些許冷汗,意識到儒服男子那一眼所帶給他的沉重壓力——那人即使不是大宗師,實力大概也相差不遠了,至少他現在如果對上那人,怕是難有勝算!
來到這個世界後,在他認識的人之中,玉羅刹無疑是最強的那個,但是他的阿玉由始至終從未在他面前展現過殺氣。其餘的先天和宗師他也見識過一些,但從來沒有像今夜偶遇的那人這般可怕——他甚至未能察覺到對方是何時以何種方式離開的。
“果然,我距離真正的高手還差得遠啊……”葉久舟盤坐在床鋪上,為九野進行日常護理,喃喃自語着。對于儒服男子的身份,他隐隐有個猜測,隻是不能确定,也不敢去确定。小青不知道是被吓到還是感知到主人内心的不平靜,乖巧地站在房梁上沒有吭聲。
刀客原本顯得松弛的心态,頓時因此驚鴻一瞥緊繃起來。放松沒有錯,凡事都講究勞逸結合,整天置身于混亂和危險之中,就像是繃着的弦,遲早會斷掉。然而太過沉溺于安樂,失去了危機感和上進心,同樣是一件可怕的事。
經此一遭,葉久舟花了幾日重新調整好心态,而後才再度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