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随風飄來師伯模糊的話語:“唉……師弟你……有點太……粘人了。”
嗯?粘人?師伯在說我嗎?我第一個反應是怕師伯發現我喜歡師尊,但很快又覺得無所謂了。
反正我未來會死得那麼慘,現在就順我的心意活着吧。
在去找他們會合的路上,因為看不見師尊,我總是忍不住去确認師尊在不在,還沒話找話。
“師尊,您在嗎?”
“嗯。”
“師尊,您看這雲可真雲。”
“……嗯。”雖然是廢話,但師尊也應我了。
碰到攔路的妖禽,我擡手一拍,就把它扇飛了,它還掉了一根灰褐色的羽毛。
“師尊,這是什麼鳥?”傻傻的,明知道我境界比它高還要撞上來。
“灌灌,佩之不惑。”
難道這鳥是師尊召來的?
師尊在點我不專心趕路,和他聊廢話嗎?
我舉着羽毛回頭,想看師尊的表情,卻被熟悉的力道輕輕捏住了我的後脖。
師尊:“别看我,看路。”
我隻能乖乖轉回來,把羽毛插在口袋裡,專心趕路了。
往常進秘境曆練,都是我和曲涵、青黛師姐三人組隊,但這次因為曲涵的同門師兄和青黛師姐競争宗主之位,為了避嫌,曲涵跟大師兄組隊,青黛師姐自己找人組隊,而我,我在後勤。
要是青黛師姐跟曲涵組隊,事情也不會到這個地步,有青黛師姐在的時候,我倆就是隻剩一口氣,青黛師姐也能救回來。
我到的時候,衆人分為四堆,各居一角,堵在妖獸居住的洞口前面。
最先注意到的是熟悉的天青色,我們滄瀾宗弟子服的顔色,旁邊混了一點黑紫色,蠱修身上的銀飾反光閃到我的眼睛了。
我挪開視線,看向另外一個方向。
劍修這邊圍着受傷的弟子,怒視對角的九幽宗弟子們,九幽宗弟子人數是最多的,大概是兩隊集合在一起了,剩下的百川林家則是一臉凄苦,用寒冰棺保存着死去修士的屍體。
我飛身落地,從劍身上跳了下來,卻沒有第一時間回到自己的宗門,而是朝受傷的劍修方向走去。
“程兄,好久不見。”我略一拱手,“能否讓我看看你的傷勢?”
躺在地上的程兄我之前和他切磋過,說是切磋,純粹是他來找打,打了幾回他就服氣了,每次見我都樂呵呵的,還說:“當懷因仙尊徒弟的手下敗将,不丢人。”
程兄是他們這一隊的隊長,對攔在我面前的兩個弟子使了眼色,他們便給我讓開了路。
我在程兄面前蹲下,他身後的弟子正要扶起他,我擡手按住弟子的手臂,語氣冰冷:“别動他。”
他身後的弟子打了一個激靈,一動也不敢動了。
“景燦,你對别人還是這麼兇巴巴的。哈哈……嘶。”他一笑就扯到了傷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少說兩句。”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給他查看傷口,掀開他的衣服,看見深可見骨的傷,而且傷口周圍還帶着妖獸的血毒,會抑制修士的自愈。
我下意識咬緊了牙根。
這得多痛?
程兄身後的弟子是個哭包,“唰”一下眼淚就掉下來了。
“師兄是為了救我。都怪九幽宗他們,如果不是他們激怒了妖獸,妖獸根本就不會自爆。”
程兄的嘴唇都白了,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
我給他喂了止血和止疼的丹藥,又用治療術暫緩他的傷勢,可我畢竟不是厲害的醫修,這樣嚴重的傷,簡單的術法應付不來,搞不好還會損傷他的靈脈,而且他傷成這樣,也不好挪動,把他搬回營地接受治療。
就在我苦惱的時候,腦海傳來師尊清冷的聲音:“靈水境有一味藥,叫作息木,将它壓在舌下,可恢複傷勢,足以讓他們将他送回營地。”
我心頭一跳,息木并未記載在藥典上,師尊怎麼知道的?他進靈水境的時候,隻有他和他的“搭檔”,那時候封霜劍有劍靈了嗎?他受傷,有人為他去找傷藥嗎?還是他自己一個人拖着傷體去尋來傷藥?
我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将師尊講解的息木特征和生長地點轉述給劍宗的弟子們,說:“你們先去尋息木,這邊有我看着程兄,等你們回來之後,再把他帶回營地治療。”
劍修這邊留了兩個人照顧程兄,其餘人都去尋找息木了。
我又站起身,回頭看向滄瀾宗的方向,大師兄朝我略一點頭,我回了禮,往林家的方向走去。
這種時候還是得優先最緊急的一方,不能一來就奔自己人,同時也不能寒了自己人的心,九幽宗指控曲涵,肯定得放最後問。
我垂下右手,往身後放,虛虛抓了一把空氣,用氣聲問:“師尊這樣了解息木,是以前在靈水境受過傷嗎?”
原本我隻是想探一下師尊在哪,但當我攤開掌心的時候,微涼的溫度扣住了我的手指,拉着我的手垂在身側。
“沒死,别擔心。”他總是這樣避重就輕。如果隻受輕傷,直說就好了,他說“沒死”,是嚴重到要用生死來衡量的傷勢嗎?
我垂下眼睛,看着被“空氣”牽住的手,抿了抿唇,心髒酸酸甜甜的。
“師尊,我怕你會痛。”
風将周圍的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吹到我的身邊,卻化成一陣微涼的清風,輕輕掠過我垂在額前的頭發,撩過我的眼角。
溫柔得近乎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