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終有一死。
但如果知道自己未來會死得這樣慘,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試圖調理。
難怪先前師尊會這樣擔心我,以前我下山曆練或者出任務,師尊隻是給我畫個符,現在他甚至都會分出神魂來守着我了。
……也難怪,師尊會收新徒弟,大概是怕我死了之後,無人再繼承他的衣缽。
果然,人在不知死活的時候是最快樂的。
一想到自己的未來,就會覺得現在能夠安然度過的每一天日常,都無比珍貴,就連毒辣的太陽,也變得可親起來。
“景燦,景燦!”蘭澤師兄抓着我的手臂晃了晃,把我搖醒。
陽光從他身後照過來,有些刺眼,我伸手遮了遮眼睛,清醒了不少。
昨晚我在河邊釣了一晚上的魚,心緒不甯也釣不上來什麼,後來師尊見我一直走神,大概猜到我在想什麼,他給我施了個安神術,讓我睡了過去。
我一動作,身上披着的外袍就掉到了腰間,是那件熟悉的流雲暗紋外袍,上面還殘留着師尊的氣息。
我坐起身,隻見蘭澤師兄,沒見師尊的身影,奇怪師尊去哪裡了。
“蘭澤師兄,你有見到我師尊嗎?”我問。
“秘境出事了,仙尊在宗主的營帳議事。”
“出事?”我眉頭一皺,收好師尊的外袍,翻身起來,連河邊的東西都沒收拾就要去尋宗主他們。
“别急。”蘭澤師兄按住我。
我看他的表情似乎沒那麼緊張,于是又坐了回去。畢竟他的兩個師弟也在秘境裡面競争宗主之位,要真出事,他肯定比我還急。
蘭澤師兄跟我解釋:“起因是九幽宗弟子和百川林家同時找到了一株魅仙蘭,在争奪的時候被靈蠱寨的蠱修撿了漏,三方打了起來,驚動了曲涵他們正在打的妖獸,妖獸自爆時又傷到了路過的劍宗劍修……”
我聽到這裡的時候,太陽穴突突直跳。
秘境雖然大,但越是有好東西的地方,人就越多,他們會碰到對方并不意外,會因為争奪寶物打起來也很正常。
尤其是這“魅仙蘭”,它的香氣和外形都有着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據說如果服下它煉成的仙丹,那人就會變成人見人愛的萬人迷。
因為魅仙蘭時常引來他人争奪,甚至有人為了得到它發起戰争,後來一位前輩看不過眼,一把火燒光了所有魅仙蘭,如今修仙界和人界都找不到魅仙蘭了,隻有自成一個小世界的秘境還有可能找到它。
“師兄,講重點。”我有點受不了蘭澤師兄這溫吞的性格,說件事要從開天辟地開始講。
蘭澤師兄直接說結果:“百川林家的長子死了,劍宗弟子說是九幽宗弟子殺的,九幽宗說是曲涵殺的,蠱修說曲涵對他們有恩,給曲涵吃了魅仙蘭的花瓣,現在曲涵被高階妖獸叼回窩裡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
忽然覺得我昨晚惆怅的問題全都不是事兒了。
“這弄不好會影響各大勢力之間的往來。”我腦子轉得飛快。
曲涵吃了魅仙蘭,妖獸不會對他做什麼,其他人見到他頂多就是愛上他,也不會傷害他,主要是得弄清楚林家長子死于誰的手裡,給林家一個交代。
蘭澤師兄回頭看了一眼宗主的營帳,壓低了聲音:“所以現在宗主在找人去調解他們的矛盾。這個人最好身份高一點,但是不能讓宗主和長老他們出面,畢竟這次是小輩鬧出來的事情,還能說是刀劍無眼,沒有特意針對誰,不必将事态上升到這樣嚴重,要是鬧到上面來,就變成勢力和勢力之間的沖突了。”
我也明白這些彎彎繞繞,各方都想體面解決事端。
“我說的這個人……”蘭澤師兄話音未落,我的餘光捕捉到熟悉的身影,越過蘭澤師兄的肩膀,我望向從營帳裡出來的師尊。
宗主站在師尊身旁,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跟蘭澤師兄對視了一眼,立刻會意。
宗主師伯想讓我去調解。
“景燦,你是懷因的徒弟,又是劍修,就算調解不了,打起來你也不吃虧。”
我看向師尊。
作為懷因仙尊的徒弟,衆人看在我師尊的面子上,也會對我禮讓三分,而且我是劍修,和劍宗弟子經常有交流切磋的活動,仙門大比又和九幽宗弟子交過手,就是和百川林家以及蠱修不太熟。
師尊:“你先前去尋明鎮時遇到在渡雷劫的散修,是靈蠱寨的寨主兒子。”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
這件事情隻有我、曲涵和“封霜”知道。封霜答應過我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我讓他别告訴師尊,他肯定不會說,所以那個時候的“封霜”就已經是師尊了?
還是說,從一開始就是師尊?
“我去調解,師尊和我一起嗎?”我問。
宗主師伯擰着眉,張口正要說話。
“一起。”師尊說。
宗主師伯又轉身看向我的師尊,一臉不贊同:“師弟,這不合适。你要是出現,我們這是仗勢欺人,就算有理也成沒理了。”
師尊:“我跟着他,不出現。”
說罷,他隐去了身形。
我看不見師尊,左右瞧了瞧,一陣微風掠過我的手背,垂下的手指被人勾住,輕輕晃了一下,顯示他的存在感。
宗主師伯按着太陽穴,很是頭疼的樣子。
“宗主師伯,我先出發了。”我沒等師伯再拒絕,拱了拱手,召出本命劍,禦劍飛往秘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