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炆拼命搖頭,雙眼流下兩行清淚,說:“不是我,不是我。我一回來,就已經是那樣了……”
他看起來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廖進見我長久地盯着宿炆,似乎覺得我已經信了宿炆的說辭,他跪在地上膝行數步,朝着師尊的方向拜去:“仙尊,您的徒弟已經被宿炆蠱惑了!宿炆在我們水月宗就是憑借這張臉勾三搭四,讓人為他争風吃醋,逞兇鬥狠,您可千萬不要被他騙了啊!”
我轉過身,震驚地用食指反手指着我自己,看向師尊:不是吧?師尊?我?
師尊抿着唇,似乎被我的表情逗樂,眼中含着淡淡笑意。
廖進還要說些什麼,師尊站起身,他的話便咽了回去。
“此事我已知曉。景燦,送客。”師尊說罷,起身離開,連眼神都沒給廖進一個。
廖進愣住,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拉起還跪在地上的廖進,五指并攏,指尖方向指向門口:“廖道友,請吧。”
廖進恍惚地被我送下山,直至站在山門門口,看着那些排長隊的人,才回過神來,憤恨地瞪着我。
我從荷包掏出兩顆上品靈石遞給他:“來一趟也不容易,這是盤纏,找個地方養傷吧。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我替修仙界謝謝你。”
廖進看也沒看,将靈石丢在地上,又在人群圍過來哄搶的時候,眼疾手快地撿起那兩顆靈石,悻悻地離開了。
我擔心他氣急敗壞,跟别人胡說八道,毀我師尊名譽,等他走了之後,我才回到蒼雪山。
剛走到山腳下,就看見宿炆站在階梯前,眼巴巴地望着我。
“景燦師兄。”他喊我。
我對他點了點頭,越過他,走上長階。
身後,宿炆亦步亦趨地跟着我,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灼熱得無法忽視。
“師兄……不擔心我是魔嗎?”他問。
我反問:“那你是嗎?”
宿炆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追上我,和我走在同一級階梯上,問:“師兄信我嗎?”
我說:“我以為我今天已經做得很明顯了。”
宿炆拉住我的袖子,我停下腳步,轉頭看着他。
他定定地望着我,又重新問了我一遍同樣的話:“師兄信我嗎?”
我看着他的眼睛,腦海閃過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比如我很讨厭他,知道現在說什麼話能讓他傷心痛苦;比如為了修仙界,為了大局着想,就應該說點好話哄他,讓他一定要堅持當人,不要誤入歧途什麼的。
但最後我還是遵從了我的本心。
我說:“宿炆,你說你是什麼,我就信你是什麼。就算你現在變成魔站在我的面前,說你是人,我也可以信你是人。但是,你不能傷害别人的同時,還撒謊騙我。我不需要你剖心證明些什麼,我有眼睛,我會看。你進滄瀾宗以來,沒有做過一件壞事,我從認識你到現在,你也沒有使過壞,沒有讓師尊傷心,這很好,希望你繼續保持。”
呵,居然沒讓我抓到你的小辮子,算你小子厲害。
宿炆眸光閃爍,望着我,喉結滾動,似乎要将所有複雜的情緒都吞下去。
此時已近黃昏日落,金燦燦的餘晖照進他的眼中,我被落日晚霞吸引了視線,轉頭看去,望見那片金橘色的火燒雲,洋洋灑灑地燒紅了整片天空。
“真美啊。”我忍不住感慨。
身旁的人也跟着我低聲說了一句:“……是啊,真美。”
我轉過身,拍了拍宿炆的肩膀,經此一事,我也知道他以前過得确實不容易了,雖然他還是有點讨厭,但也沒有那麼讨厭了。
我走了兩步,身後又傳來宿炆的聲音。
他說:“景燦師兄,我原以為……你讨厭我。”
我想起上一次也是在這裡因為否認他,所以否認了我自己,後悔得要死,還要師尊來哄我才能高興起來。
“是啊。”這一次我爽快承認,誠實面對我自己,發現原來承認讨厭他,這樣痛快,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對上宿炆愕然的眼神,我又擺了擺手。
“雖然讨厭你,但不代表我要欺負你。師尊……也不會喜歡我欺負别人。不過我會盯着你,你小心點,别被我抓到把柄。”我說。
宿炆彎了彎眼睛,再次追上我,卻一點也沒有被我讨厭的難過,反而特别開心。
“好啊,師兄要永遠盯着我。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