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天空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血紅色,頭頂的血月如影随形,偶爾被雲霧遮擋,底下的大地便黯淡無光,隻能徹夜點着永不熄滅的燈火。
随着隊伍的行進,周邊的山如同湧動的浪潮,連綿起伏,像是會走動般朝我逼近,越是靠近,越是喘不過氣。
放眼望去,一片荒蕪,碎石間隙偶爾頂出幾枝枯樹枝,走近了才發現是被碎石掩埋的白骨。
頭骨中開出鮮豔的不知名紅花,纖細的花蕊和卷曲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
青黛師姐連頭骨帶花一起裝進匣子裡,說是沒見過,要帶回去給谷長老研究。
修仙界這邊除了劍宗弟子是主要護衛隊成員,還需得有一位壓得住場子的長輩在,原本這個人應該是師伯,但是師伯放心不下大師兄這位新宗主,于是梁師叔主動請纓帶隊。
我所在的位置居于隊伍的中心,曲涵和青黛師姐在我的兩側,與劍宗精銳弟子防備着魔族的隊伍。
魔族的隊伍秩序混亂,要麼都擠在前面,要麼都擠在後面,大大影響了隊伍的行進速度,後來宿炀像是趕羊似的,用火燒他們的屁股,把隊伍整理好了,一左一右地将修仙界的隊伍包圍在中間。
我們修士的隊伍也不擔心魔族會突然和我們打起來,畢竟從内部突破反而比從外部進攻更容易。
真要打,還不一定誰輸誰赢。
這一路上,雙方都保持着詭異的靜默,連曲涵都被這氣氛感染,隻和我用傳音術交流。
但是這一天天,什麼也不做,光是趕路,也很無聊。
偶爾會有魔族提着他們自己魔的腦袋飛身到我的跟前。
“這、這魔,偷吃你們,修士。我、我先殺為敬。”說罷,他又飛回魔族的隊伍裡。
我轉頭看向青黛師姐,她拉着飛馬的缰繩,調轉馬頭去清點隊伍少沒少人。
“呵。”距離我最近的魔族,宿炀冷笑了一聲。
我與他隔着約莫四五個人的身位,這一路走來,他沒少陰陽怪氣我,要麼“哼”,要麼“呵”,看得出他對慕懷因安排給他的差事十分不滿,可偏偏除了我之外,他又是唯一一個感受過慕懷因劍意的徒弟,想要暫時停下劍陣的運轉,需得我和他同時在劍陣的兩邊打配合。
“喂!你看我不爽可以直說,一天天哼哼呵呵的,你是蒼蠅嗎?”我被他煩到,直接開口。
宿炀像是一點就炸的小炮仗,頭發無風自動,嗆聲道:“第一,我不叫喂!第二,你才是蒼蠅!你全家都是蒼蠅!”
“不好意思,我家裡人早死光了,隻剩我一個。”我完全沒有被他攻擊到,趴在神象的腦袋上,悠閑得像是來踏春。
周圍的魔族小聲碎碎念,我閑得無聊聽了一耳朵。
“好可憐,聽說他才活了八十幾年。家人居然都死光了。”
“嗚嗚,我想我爹娘了。”
“嗝!我爹在我肚子裡,哈哈,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在魔界土生土長的魔族和修士入魔之後變成的魔修不同,魔族一出生就能從混沌之中獲得力量,不像凡人修士還得從引氣入體開始學起,他們不僅天生會運用魔氣,還比凡人修士體魄更強,普遍更長壽。
關于魔界的知識,也大多是從慕懷因那裡聽說,他曾經在北境領兵作戰,對魔界很了解。
這是我進入魔界的第三日了,我有點想他,但是又想到那個青魔說的,提親時不能見面,否則婚姻不會長久,所以我一直沒敢召喚他。
前面疾馳朝我奔來一個皮膚發青的魔族,他臉上戴着黃金面具。
據說魔尊下令讓所有無法化為人形的魔族戴上面具之後,這些魔族便以面具材質區分他們的等級地位,黃金面具為最高等級,也是五大魔将才配用的面具。
“魔後殿下,前面便是魔界十二城之一,墨城。”即便他戴着面具,我也能從他的聲音認出他就是青魔。
曲涵掏出一本冊子,念道:“墨城。城主是曾經的畫修,公生白,因為愛上自己畫出來的人,求而不得入了魔。”
“殿下,我們在此處歇歇腳,明日再繼續趕路,如何?”青魔詢問般看向我。
這麼大的隊伍,當然不可能光我一個人說了算,我用傳音術找行進在隊伍最前面的梁師叔。
神識掃過隊伍的衆人,某一瞬間好像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氣息,想要去捕捉,又像是雲霧一般捉摸不住,從指縫間溜走了。
大概是錯覺。
我又繼續去找梁師叔,得到他的答複之後,才應了青魔。
“好吧。”
隊伍人數和魔數衆多,進城恐怕會讓城内居民不安,我們這邊的打算是在墨城城外紮營,有需要的人再進城補給,隻需在次日一早,隊伍出發之前回來即可。
我從神象背上跳下來,摸了摸它的長鼻子,便跑去問候梁師叔。
墨城城外有一條河,河水像墨水一樣烏黑。
梁師叔和一個身材高大,戴着黑色面具的白發男子站在河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