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主宅，早有奴侍早早候在府外，翹首以盼。

桑岑坐着馬車到時，便聽有奴侍歡喜的請了聲安，跑去府裡通報。

等掀開車簾，一個面善的奴侍上前扶他，忙不疊的直笑，“可算盼着桑君郎來了，老家主老主君天還沒亮，就囑咐奴侍們來府外等，如今老家主老主君除了命人将桑君郎慣常住的绮香閣從裡到外收拾了一遍，還吩咐手底下人又從私庫掏了不少寶貝出來，送去绮香閣給添作了擺件，這膳房啊，眼下正忙着備桑君郎愛吃的幾樣點心，腳不沾地的，生怕桑君郎回來住着不習慣，隻這樣，老家主老主君還來來回回的提點奴侍們要多仔細些呢，可把奴侍們這心提的高高的，不等到桑君郎來，隻怕老家主老主君還有的交代呢。”

桑岑扶着他的手，下了馬車，“外祖母父最是記挂我，我一向知道，也隻有外祖母父會這樣疼我。”

“可不是。”

奴侍當即回，仔細扶着桑岑，邊走邊笑。

“這林家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桑君郎可是老家主老主君捧在手心疼着寵着的，那是刮道風，都怕桑君郎受涼的仔細，如今府裡的主子聽說桑君郎要來，各個都備了見面禮，早早就陸續送去绮香閣了，桑君郎也别見怪，因着近日府裡十六公子要出嫁，府裡府外忙的厲害，各處都是喜慶話，桑君郎來了，更是喜上加喜，主子們歡喜着呢，偏騰不出空，見一見桑君郎叙叙話，分身乏術的厲害，隻能在薄禮上盡一盡心，好在主君發了話，說桑君郎本就是自家人，何必倒騰這些虛禮，反倒弄的生份，故而主子們才收了手，叫绮香閣的庫房沒給塞的滿出來。”

桑岑點頭，隻問，“十六公子要嫁的是哪家，怎的如此倉促，才下定，就要辦喜事了？”

奴侍臉色頓了下，須臾含糊着說道，“四房不平自己平白濺了身泥，五房也覺着自己吃了虧，鬧着要家主做主，家主總不能放任四房，五房為了十八公子婚事不諧，鬧的不可開交，所以才叫主君給十六公子着急安排了親事，選的是定州知州三房庶出七小姐，據說人品雖不出衆，但也是有幾分才學，去歲才中了舉人，正準備着今年這次春闱呢。”

桑岑不過随口一問，聽到奴侍如此回話，也就揭過，隻當閑話聽了。

一路幾十個奴侍搬着箱籠，簇擁着桑岑去了绮香閣。

绮香閣名貴花木繁複，一眼望去，皆不重樣，郁郁蔥蔥，可見打理的精心。

桑岑看的眼眶微熱，進了院子，又有奴侍端着金盆，伺候淨手，遞上錦帕，樣樣周到細緻，桑岑喉嚨就像塞上了棉花，問，“外祖母父她們可好？”

“桑君郎放心，老家主老主君身子硬朗着呢，昨夜聽見桑君郎要回來，還多用了一碗宵夜呢。”

奴侍連忙寬慰。

“當真。”

桑岑抿嘴笑，看向跟在身後，幾乎被擠到邊上的知書，“知書，伺候我更衣梳洗，我要換身鮮亮衣裳，去拜見外祖母父。”

奴侍連忙攔道，“桑君郎莫急，福延軒那兒……”

“那兒怎麼了？”

桑岑回身，盯着奴侍。

奴侍低着頭，支支吾吾。

見此，桑岑便知福延軒此時必不安生，想到方才奴侍說起十六公子婚事如此着急的緣故，便猜着是與四房五房有關，憶及印象裡四房五房曾撺掇起的幾出大陣仗，料想這會兒必定阖府的主子都聚在那兒。

桑岑眼神冷了些，“知書，咱們去福延軒。”

知書應了聲，當即跟上。

奴侍見攔不住，落在後頭抹了把額上的汗。

旁的奴侍聚攏過來，七嘴八舌。

“桑君郎就是這性子，你何苦瞞他？瞧瞧，這不就讨不着好了。”

那個又道，“桑君郎早該去福延軒了，十六公子确實委屈，明明十八公子的妻主自己看上的，趕着上門提的親，到頭來竟然搞錯了人，偏偏已經娶回府裡，再如何，都得打消了對十六公子的心思，她倒好，竟然想要休棄已經娶了的十八公子，再求娶十六公子，一份聘禮娶兩個，白占兩份嫁妝，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老家主氣的都請了兩回醫，老主君更是被幾房煩的夜裡都睡不好，氣色眼見的憔悴不少，如今桑君郎去了，幾房可算有苦頭吃了。”

這個又說，“我倒是隐約聽聞這事有隐情，十六公子的的确确與十八公子的妻主早前就相識，隻是十六公子是上香時，偷跑出來，扮成的女子裝扮，與十八公子的妻主結識，用的自然是化名，所以十八公子的妻主這才弄錯了。”

又有反駁的，道，“那十八公子也不清白，明明知道她妻主尋的是十六公子，他卻叫奴侍指着十六公子說是他十八公子，如今鬧成這樣，又怎麼能說是十六公子勾引他的妻主。”

一衆奴侍叽叽喳喳。

桑岑此時已經到了福延軒外，才進院，就聽見花廳鬧騰的厲害。

十六公子哭着叫，“是五房十八哥哥鸠占鵲巢，搶了我的姻緣，憑什麼要我嫁去定州，我不服！”

十八公子打翻了茶，亦是跪地哭求，“我已經嫁進蔣家，妻主怎能再休棄我，我固然有錯，可罪不至此啊，外祖母父。”

知書聽這陣仗，隻覺這趟渾水不好蹚，有些擔心的看着自家正君。

桑岑卻神情怔松，有一瞬的走神。

“正君？”

知書不免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