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玉。”
俆彗折扇叩了下屋門,邁步進書房内,笑着找位置坐下。
“叨擾了你四五日,今日府裡來人催了,我呢,想着回去前,先來與你說一聲,宿白就托你再照顧兩日。”
上官芸将藥飲下,漱了口,拿起錦帕擦拭唇角,輕輕應了一聲。
俆彗眸光一轉,“說起來,有一樁消息不知鸾玉你可聽說了?”
上官芸擡眸看向俆彗。
俆彗揮開折扇,搖了搖,“前幾年,陛下将燕安十六郡賜給膝下最寵愛的旭華帝卿作食邑,鬧得百官進言,世家側目,就連百姓間都是津津樂道這位旭華帝卿好生得陛下寵愛,可謂是本朝不但首封食邑,還能自己做主婚事的帝卿。”
說話間,聽雪上來奉茶。
俆彗停了話,接過,喝了口,又放下,笑了聲。
“且這旭華帝卿還是個妙人,他那幾個皇姐皇妹為了那把椅子,鬥得你死我活,隻要是有利可圖,連一父同胞的哥哥弟弟,或是母族的表兄弟,都能想方設法說送去和親,就送去和親,想拉攏朝臣,就說結姻親,就結姻親,哪怕是做側室小侍,都毫無所謂,偏生這位旭華帝卿誰都不靠攏,卻又哪個都交好,叫人挑不出錯,又都覺得這位母皇寵愛的皇弟心裡隻向着自己,不似在做戲給她們瞧,至今,隻怕是京城最左右逢源之輩,都比不得這位,真真是炙熱可熱,更别提京城之外,都對他如雷貫耳,隻歎無緣一見。”
“咳。”
聽雪抱着托盤,看了眼書案前,已經收回眼神,壓根沒打算接話的大小姐,不由輕咳一聲提醒,“俆三小姐,您要說的這個消息,大小姐兩日前就知道。”
俆彗翹起腿,“閑話嘛,有什麼要緊,再者,旭華帝卿突然心血來潮要來看自己的食邑封地,千裡奔波,也在所不惜,這可說不準藏了什麼心思,萬一弄不好是來選妻主的,你家大小姐不得提前防備,免得一不小心在這位旭華帝卿面前露了臉,叫人家一見傾心了,可不好收場。”
聽雪眉抽了下,低着頭,“俆三小姐,也太多慮了,我家大小姐已經有正君了。”
俆彗折扇停了停,“我說聽雪,你家大小姐的打算,你還不知道?”
俆彗扭頭看向上官芸,轉了話,“鸾玉,老悶在書房,可不利于養傷,我瞧着沁芳亭花香四溢,景色如畫,不如你與我一道去坐坐……我可不信上官伯母會放過這次機會,與其讓她從族裡選人,不如咱們先參謀參謀,看看要不要順水推舟,怎麼樣?”
聽雪跟着看向大小姐。
上官芸因拭去胭脂,唇透着明顯的蒼白,“不必。”
“那怎麼成。”
俆彗坐直身,合攏折扇,抵住下巴,“你看看你,妝上的再好,這喝了藥,拿錦帕一擦,就什麼都漏餡了,這裝的沒事人似的,有什麼用?小心歇息不夠,拖延了傷口愈合,又添了病症,豈不得不償失?趁着我還在這兒,不如就當盡一盡地主之誼,陪我去坐會兒,不然你讓我怎麼放心回府,留你和宿白兩個傷患在這兒待着?”
上官芸擡了眉,眼睛有些深邃,“托詞牽強,栖筠,何不明說沁芳亭有什麼?”
俆彗笑容微滞,眼珠子微移,“有什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竟然還拆穿我,枉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
上官芸斂眸,“我不喜旁人妄自插手我的事,栖筠,這是最後一次。”
“好!”
俆彗登時信誓旦旦的應下。
沁芳亭在花園西南角,茯苓跟着小公子,有些不解這個所謂的葉少莊主怎麼突然要邀自家小公子去那處。
茯苓想來想去,蓦地有些警惕起來。
“小公子,不然還是回暖閣去吧,茯苓總覺得來者不善。”
桑岑搖搖頭,步子不停,“葉宿白向來自诩光明磊落,他不屑此道,自不會對我不利。”
“可他為何突然就要請小公子叙話?”
茯苓放下些心,脫口問。
桑岑微微蜷起指尖,面色微冷,“自然是因為妻主,我也想從他的嘴裡知道妻主的傷勢究竟怎麼樣了,總好過被其他人瞞着。”
茯苓神情依舊猶豫,半晌回,“那茯苓一會兒給小公子望風,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好提醒小公子避開。”
桑岑不語,隻是加快步子,往沁芳亭去。
沁芳亭假山流水,花香蝶舞,葉宿白聽見腳步聲,握着刀,轉身。
“你,來,了。”
桑岑直視着他的眼神,邁入亭中。
“葉少莊主,有話直說,我洗耳恭聽。”
葉宿白看着他一派坦然的模樣,握着刀的手,青筋繃起。
“桑岑,你究竟憑什麼這麼肆無忌憚?你知不知道你将鸾玉姐姐傷的有多重!什麼毒藥!那根本就是令你假孕的‘好藥’!你裝成那副離不開鸾玉姐姐的樣子,将她傷成那樣,你憑什麼還能心安理得的繼續賴着她!”
葉宿白咬牙,“你根本不配!”
桑岑指尖陷入掌心,仰起下巴,卻笑起來。
“是嗎?方才去書房,妻主不但裝着,不肯讓我知道她受傷,還有意封了下人的口,讓我以為是真有身孕……”
桑岑踏近一步,紅唇輕勾,“你知道,為什麼嗎?葉少莊主。”
葉宿白眸光震顫,死死抿唇。
桑岑含笑,手擱在肚腹上,“妻主,她怕我真的死了,因為我‘服毒’,她體會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滋味,所以她不但不敢刺激我,還意圖用這個根本不存在的孩子,讓我不至于劍走偏鋒,重蹈覆轍,且……”
“妻主還将我的護衛悉數放出,還讓茯苓繼續回來伺候,這用意為何,葉少莊主,看不出來嗎?”
桑岑輕揚眉,眉眼彎彎,“妻主,想讓這些人看住我,這就是我與葉少莊主的區别,妻主可以直言不諱的拒絕你,卻無法做到那樣待我,因為她有軟肋,而這軟肋就是我。”
葉宿白指骨咯吱響起,眼神從不甘,激憤,變成震怒,與不可饒恕。
桑岑笑容盛極,“妻主失而複得,所以更加難以容忍看到那樣的場面,即便我‘服毒’是假,她也放縱縱容,她其實做不到真正舍下我,所以才有意疏遠,想讓我一點點的接受她會離開我的這件事。”
桑岑笑的歡喜,微微搖頭。
“可是,我不會讓妻主得逞,她那麼好,好到這種地步,我怎麼舍得放手?葉宿白,換做是你,你也不可能做得到,所以無論你說什麼,都絕不會動搖我要留在妻主身邊的決心,你不必白費口舌,與我争辯這些,因為你赢不了,隻要妻主的心永遠裝着我,你就永遠赢不了。”
桑岑看着葉宿白鐵青的面色,徐徐吐字。
“我随時都可以拿命,去博妻主的憐惜,葉宿白,這種卑劣的手段,你做不到,也做不來,何必非得與我争個高低?”
桑岑收起笑,眼底凝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