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郁的雪松氣息中混合着飯局上沾染的煙酒味,随着宋閱川的逼近,強勢地侵入賀霜汀的呼吸中。
怦怦,怦怦怦。
賀霜汀察覺到自己心跳忽然加速。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這個驟然被縮短了距離的對視。
感覺到來自面前人的壓迫感,賀霜汀本能地想要退開幾分,後背卻已然抵上了沙發靠背。
她今晚穿了一件一字肩禮裙,皮質沙發柔軟且微涼的觸感貼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激得她眼睫有一瞬的戰栗。
可不論是身前還是身後,賀霜汀都已經無路可退。
“就……也沒什麼。”
她隻好微微别開臉,躲開宋閱川的視線——如果宋閱川是來和她“攤牌”的,那她如果此時承認自己是因為“他那歸國的白月光”而感到不舒服,豈不是就喪失這場“攤牌談話”的主動權了?
莫名的,她偏不想在這件事上落了下風。
于是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宋閱川就像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緊盯獵物的豹子,一雙漂亮的眸子隔着鏡片靜靜盯着賀霜汀,像是帶着無限的耐心,非要問出個究竟似的。
他離她很近,近到賀霜汀甚至都能感覺到宋閱川呼吸時撲在她鼻尖上的溫熱的氣息,一下,又一下,挑動着她的神經末梢。
宋閱川就這樣垂眸看着賀霜汀。
看着她刷得纖長卷翹的睫毛不自覺地輕顫,耳畔升起一抹淡淡的薄紅,幾根發絲垂下來,掃過她眼尾的那顆小痣。
禮裙的一字肩設計将她美好的肩頸線條展現得淋漓盡緻,精緻的鎖骨上掃了薄薄一層高光,在燈光的籠罩下微微閃着細碎的光,如同一把碎星漾在她身上。
令人很想就這樣,将這把星光盡數擁入懷中。
賀霜汀不知道宋閱川心裡在想什麼,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聚餐時喝下去的酒精此刻似乎在她的身體裡發酵、升騰,從四肢百骸攀升上來,最終彙聚到她的神經中樞,将她的聽覺、嗅覺和觸覺無限放大。
“賀霜汀,你這樣下去真的很危險。”
雲栀的聲音在她腦中忽然響起:“你該不會是對宋閱川有意思吧?”
“……沒有吧。”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麼叫‘沒有吧’?”
“原本是很确定‘沒有’的,被你剛才一套歪理邪說給忽悠的反而有點不對勁了!”賀霜汀将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裡,有點不自在地回答。
在領證之前,她反複對宋閱川強調過,一年合約到期後,兩人是要好聚好散、和平分手的。
要是在這期間,她先對宋閱川動了心,豈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不過以宋學神的條件,你會對他有點興趣也是很正常的事。畢竟人家好歹也是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
雲栀眨眨眼:“賀霜汀同志,在瞎過一次之後,眼光還是有所提升的嘛。”
“不過現在有個問題就是——”
“是什麼?”
“你到底是因為‘他目前是你的合法丈夫’所以才對他有興趣,還是因為你對‘宋閱川’這個人本身産生了興趣?”
“換句話說,你如果真的有點喜歡,那你喜歡的到底是‘你老公’,還是‘宋閱川’?”
雖然喝了些酒,但賀霜汀感覺自己的思緒還算是清晰——
此刻,令她感覺到手足無措、心跳加速的,究竟是“她法律意義上的合法丈夫”,還是面前的“宋閱川”這個人本身呢?
“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呢?”賀霜汀悶悶地問雲栀。
“那好辦啊——”
雲栀的聲音忽然變得興奮了起來:“姐們兒給你支個招。”
“什麼?”
賀霜汀猛得擡起頭,直直地望進宋閱川的眼睛裡。
借着酒精壯了個膽,賀霜汀迅速伸手攥住宋閱川的領口,将人向下一拉——!
宋閱川沒想到賀霜汀會忽然動作,一時沒反應過來,身形順着她的力道俯得更深。
唇上覆上一抹柔軟的同時,賀霜汀感覺自己的鼻尖撞上了什麼東西。
眯眼定睛一看,發現自己撞上的是宋閱川的鏡片。
“抱歉。”
她忽然退開,含混不清地道了句歉。
該不會被當成酒後亂性的變态了吧?
賀霜汀忽然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的沖動之舉。
就知道不該聽雲栀那妮子的!
“什麼?”
賀霜汀問電話那邊的雲栀。
雲栀語氣堅定、胸有成竹地說道:“你想想,自己願不願意和他接吻?如果願意的話,就說明你确實對他有點非分之想了!所以,要我說,你不如幹脆找個機會,和他親個嘴兒試試!”
聽見這話的賀霜汀真心覺得這個想法是個十足的馊主意。
可偏偏,不知道為什麼,當宋閱川将她困在自己和沙發之間的時候,當賀霜汀感覺到他的呼吸噴灑在她鼻尖的時候,她的腦海中不自覺地又想起了雲栀之前的這番話。
她仔細感受了一下,自己好像的确沒有排斥“和宋閱川接吻”這件事。
至于宋閱川——?
她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人。
發現宋閱川好像根本沒有什麼反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