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悲無喜,無愛無恨。
如仙如魔。
李漣心低聲:“你需要使用溯鑒做什麼?如今溯鑒作為【衆妙之門】的核心已經徹底開啟,器靈也逐漸複蘇,很多時候需要看它自己意願,監管遠比之前嚴格。”
“即使是我,若想使用溯鑒也要通過層層審核和器靈自身同意,你若想不引起他人注意應該去找祖父。”
齊莫憂道:“李象謹慎多疑,狂妄自我,我這個時機接觸他隻會讓事态更加複雜。我的身份越少人知道,你就越安全。”
李漣心冷淡地道:“你既然知道會牽連到我,那你又何必這個時候來星宮,何必來見我?你是打算落葉歸根,還是人之将死其人也善,準備死之前見我最後一面?”
“你在生氣?”白發少年歪了歪頭,“要死的是我,為什麼你要生氣?”
他好像真的不明白似的,那張永遠停留在十七八歲的面孔上生動地露出幾分不解,看上去格外無辜。
“少在我面前裝,我不會再被你騙了。”李漣心嗤笑,“别轉移話題,你要借用溯鑒做什麼?推衍命理、占星問果?還是其他什麼?”
仙器溯鑒,那是比星宮曆史還要古老的存在。
雖不像中域玄天王朝的傳承仙器那般擅長殺伐,但在推衍方面可謂無出其右。
“以後你會知道。”
齊莫憂說:“而且你應該慶幸,最先想借用溯鑒的人是我。”
李漣心皺眉:“什麼意思?”
“溯鑒的目标太大,你的聲名太高,你、乃至如今星宮根本承受不起。”
“李漣心,你自己清楚星宮如今的困局。”齊莫憂淡淡地道,“青黃不接,人心不齊。上無人主持大局,下無人接任重擔。”
“能夠出現在世人面前的合道境竟然不過五指之數,不說中域玄天王朝,就連晚楓山莊也勝過這一代的星宮。”
“李相吟天資尚可但經驗不足,南長仆實力足夠然懷有異心,唯一的天人境李象也處在隕落邊緣,壽限将至。”
李漣心沉默。
“李漣心,我早就說過,你不該搭建衆妙之門。”
“這拖累了你的修煉,而且将星宮、溯鑒和你徹底暴露在世人面前,衆妙之門的因果現在的你根本承擔不起。”
“一旦李象坐化,那星宮必将成為一塊肥肉,衆矢之的。星宮、溯鑒,你一個也保不住。”
李漣心卻驟然冷靜下來:“你明明知道我這麼做的原因,明明知道即使不搭建衆妙之門,星宮也一樣陷入困局,甚至連最後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你隻在故意激怒我。”
“你可以知道我的所思所想,故意說這樣的話,就是為了影響我的心緒,不去思考你借用溯鑒的用途。”
他突然有些疲憊:“何必如此,你不想說難道我還能逼你?”
室内的空氣有些凝滞。
李漣心已經不想交流了,他站起身,轉身離開:“如果你的見面禮就是為了說這些已經無法改變任何事實的話,那我隻能說,齊莫憂,你和你貶低的祖父、瞧不起父親毫無區别。”
——一樣的自我且無情。
看着他沒有猶疑的背影,齊莫憂終于開了口:“李漣心,我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我确實隻有一年的時間了。”
李漣心腳步頓住,瞳孔一縮:“為什麼隻有一年?明明他們說以你的境界,即使是須臾之毒也能撐三年的時間。”
“因為我根基不穩。”白發少年垂下眼眸,“須臾之毒作用于神魂,一旦我使用神魂之力和【心魔引】就會加速須臾侵蝕的進程,加重傷勢。”
“那你就不能——”
“不能。”
齊莫憂說:“苟延殘喘和死亡又有什麼區别?”
“就沒有其他的辦法?”
“沒有,雲上界沒有解法。”
“白愚途确實提供了幾種手段,轉世重修、借軀返魂,但都是杯水車薪。修為、壽命我隻能二選一。”
李漣心一瞬間無話可說。
他并非多愁善感的性格,甚至也比表現出來的張揚傲慢得多。
他向來覺得世間任何難題都有解法,沒有解法的隻有人。
祖父為了延長壽數選擇閉死關抛下星宮一切事務;父親為逃避宗門責任和無法與自身平庸和解一聲不響地離開;宗門内其他人不服他年齡資曆虎視眈眈……這些困難對他來說都不是無法逾越的高峰。
因為他自持可以解決。
他隻有自己,也隻相信自己。
但同樣,他也清楚,齊莫憂同樣如此。
“我不想這樣。”李漣心輕聲道,“這不公平。”
齊莫憂閉目:“天命如此。”
“李漣心,我最多還能撐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的時間裡你想做什麼你都可以嘗試去做,作為條件,我需要你幫我借用仙器溯鑒。”
“一年之後,如果南域局勢還是如此混亂,衆妙之門的歸屬依然不定,你也無法完全掌控星宮的話,那我将挑起北域、魔道和南域的戰争。”
“我會通過這樣的方法來削弱魔道和南域的所有勢力,将魔道十二門、南域的所有宗門、乃至中域都拉入這場大戰。我會屠殺碾碎所有參與進來的勢力,絞殺星宮所有非你這一脈之人,為你赢得喘息機會。”
齊莫憂撐住床沿,低低地咳嗽一聲。
如同霜雪一般的白發遮住了他半邊臉頰,皮膚瑩白如玉,睫毛和眉毛的顔色也是淺色的,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冰雪鑄成的神像。
他睜開眼,琉璃一般的眸子望向李漣心,明明沒有焦點,卻讓李漣心有種被凝望的錯覺。
“李漣心,這才是我給你的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