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電視機在暴雨夜自動開啟。
雪花屏中突然閃過顧秋扭曲的臉,他的電子音夾雜着電流雜音:"安野...不要相信...任何有體溫的..."畫面右側隐約可見來世夏的數據碎片,像守護靈般懸浮着。
潇故深立刻拔掉電源,但聲音仍從收音機裡傳出:"他們在...制造完美載體..."接着是一串GPS坐标,位于城郊火葬場。
謝安野的戒指突然發燙,内側浮現出之前從未見過的第二行小字:【重置次數:47】。他鬼使神差地觸碰那行字,瞬間被拖入記憶幻象——
***
白色實驗室,謝安野穿着STilY制服,将電擊棒按在潇故深裸露的心髒上。後者被鎖在特制座椅裡,機械右臂已經被卸除,嘴角流血但仍在笑:"這次...想用什麼理由?實驗失敗...還是情感污染?"
"兩者都是。"記憶中的謝安野按下開關,"你居然敢愛上我。"
****
"安野!"潇故深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謝安野發現自己正掐着潇故深的脖子,而對方沒有反抗,隻是用左手指輕叩他的腕動脈——他們的緊急信号。
戒指掉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潇故深撿起它,突然僵住——他的機械右眼短暫閃過金光,又迅速恢複正常:"看來...我們都被騙了。"
火葬場的坐标在雨中泛着詭異藍光。當他們驅車抵達時,一個穿黑色長風衣的男人站在焚化爐前,腳下躺着三具無頭屍體——每具後頸都有STilY的條形碼。
"謝先生,久仰。"男人掀開兜帽,露出布滿電路紋路的臉,"我是葬儀社的掘墓人,專收STilY的垃圾。"他踢開腳邊的一個冷藏箱,裡面漂浮着五個言殊知的大腦複制品,"包括這些劣質盜版。"
謝安野的槍沒放下:"你們想要什麼?"
"合作。"掘墓人拉開焚化爐,裡面不是火焰,而是一個巨大的透明培養艙,"我們找到讓死亡真正死亡的方法,但需要..."他的目光移向潇故深的機械右眼,"原版意識載體。"
潇故深突然舉槍射擊,子彈精準命中掘墓人的眉心。但對方隻是晃了晃,傷口處湧出的是金色納米蟲而非血液:"真粗魯,X-47。特别是對老朋友。"
他撕開襯衫,胸口赫然刻着【X-45】——比潇故深更早的型号。謝安野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段記憶被鎖得太深:當年是他親手報廢了X-45,因為對方試圖帶潇故深逃離。
掘墓人的手指插入自己太陽穴,挖出一塊芯片扔在地上:"禮物。看看你們被删改了多少記憶。"
芯片激活的全息影像讓謝安野的血液凍結——畫面裡是言殊知和陸然文的婚禮,而擔任伴郎的正是他自己和潇故深。更可怕的是,陸然文親吻新郎時,言殊知的眼睛完全變成了潇故深現在的機械金瞳。
"發現了嗎?"掘墓人笑得扭曲,"所謂'言殊知意識'從來就不是一個人...而是所有失敗實驗體的集體怨念。"
潇故深的機械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喉嚨。掘墓人趁機撲向培養艙:"該結束了!死亡就該乖乖待在地下!"
謝安野的子彈擊碎培養艙的玻璃,藍色液體噴湧而出。接觸到液體的掘墓人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叫,皮膚下的納米蟲紛紛逃竄。潇故深趁機将神經鍊接器刺入對方脖頸,強行建立意識連接——
****
神經空間呈現為無限延伸的墓園。每個墓碑都刻着實驗體編号,最新的是【X-47-48】。掘墓人——真正的X-45——跪在自己的墓碑前,懷裡抱着具腐爛的屍體,那屍體穿着謝安野的白大褂。
"你也被他騙了。"X-45的聲音帶着哭腔,"我們全都是他的複活工具..."
****
現實中的掘墓人突然爆炸,金色納米蟲在空中組成言殊知的臉:"你以為這就結束了?我存在于每個納米機器中...包括你親愛的潇故深體内。"
暴雨如注。回程的車上,潇故深的機械右眼不斷閃爍。謝安野握緊方向盤,戒指在指間發燙。後視鏡裡,火葬場的煙囪冒出詭異的藍色煙霧,隐約組成顧秋和來世夏相擁的輪廓。
"下一個目的地?"潇故深問,聲音裡帶着微妙的電子雜音。
謝安野看向自己無名指的戒痕:"去找回我們被偷走的東西。"
車子駛向暴雨深處,電台突然自動播放起婚禮進行曲。潇故深的機械手指随着節奏輕敲車窗,而謝安野知道——這場遊戲,他們才剛剛走到中途。
神經鍊接器的電極片在謝安野太陽穴上滋滋作響。
安全屋的燈光被調至最暗,隻有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潇故深蒼白的臉上。他的機械右眼被臨時拆卸,露出裡面複雜的神經接口——那裡現在連接着三根數據線,另一端接在謝安野的後頸。
"最後一次确認。"顧秋殘留的電子音從音響裡傳出,"如果他的意識防禦機制觸發,你可能永遠被困在記憶迷宮裡。"
謝安野調整着戒指的位置,金屬邊緣已經嵌入皮肉:"紅色房間的坐标?"
"在他左海馬體深處。"屏幕上閃現顧秋生前最後制作的腦圖,"但有個異常——這個區域的血流顯示它正在...移動。"
潇故深突然抓住謝安野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頭:"如果看到不該看的...立刻斷開連接。"他的機械心髒透過敞開的襯衫發出不規律的藍光,"包括殺了我。"
謝安野按下啟動鍵的瞬間,世界如玻璃般碎裂。
****
神經空間呈現為無限延伸的實驗室走廊。兩側牆壁上挂滿監控屏幕,每個都播放着不同版本的"潇故深"——雪夜舉槍的、培養艙裡掙紮的、婚禮上微笑的...謝安野的靴子踩在地面上,腳步聲回蕩成言殊知的笑聲。
走廊盡頭是一扇鮮紅色的門,上面用血寫着"新婚快樂S&X"。門鎖是一個生物識别器,形狀正好匹配謝安野的戒指。
當戒指嵌入凹槽,門後傳來機械運轉聲。謝安野的瞳孔驟然收縮——
紅色房間裡是間婚禮殿堂。年輕十歲的他自己穿着白色研究服,正将戒指戴在潇故深手上。觀禮席坐着言殊知和陸然文,而牆上電子鐘顯示日期是五年前。
"今天起,你不僅是X-47。"記憶中的謝安野親吻潇故深的機械接口,"還是我的合法配偶。"
詭異的是,所有賓客和年輕謝安野的臉都在不斷融化重組,唯有潇故深的表情凝固在幸福的假笑中。他的領口别着名牌:【原型體X-47 所有者:謝安野研究員】。
"喜歡你的作品嗎?"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謝安野轉身,看到金瞳的自己倚在門口,白大褂上沾滿血迹,"不得不說,審美真差。"
金瞳謝安野舉起左手,無名指上戴着與他一模一樣的戒指:"猜猜誰才是原件?"
****
現實中的安全屋突然斷電。潇故深的機械心髒發出刺耳警報,胸腔裝甲闆彈開,露出裡面刻着"重置47/48"的金屬部件。謝安野被迫斷開連接,發現自己的右眼短暫失明——鏡子裡,瞳孔泛着與潇故深相同的金光。
電腦屏幕閃爍幾下,突然播放一段陌生錄像:
****
停屍房監控畫面。陸然文的屍體突然坐起,皮膚下金色納米蟲組成城市地圖。他的下颌機械性開合,發出言殊知的聲音:"來找我吧,孩子們。遊戲才剛剛開始。"
****
錄像結束前最後一幀被刻意定格——陸然文的左手上戴着與謝安野同款的戒指,内側刻着【Y&L】。
暴雨敲打着窗戶。潇故深重新裝好機械眼,瞳孔對焦時發出細微的"咔嗒"聲:"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總說'把我砌進水泥柱'了?"
謝安野看向自己顫抖的雙手——這雙曾經拿過手術刀的手,可能已經"重置"過潇故深47次。而更可怕的是,他完全不記得這些。
戒指突然變得滾燙,内側文字再次變化:【原型體S-0 喚醒進度89%】。與此同時,潇故深的機械心髒爆出一串火花,右眼完全變成金色:
"歡迎回來,我的創造者。"
鏡中的右眼泛着機械金光。
謝安野的手指顫抖着觸碰鏡面,那道金光如遊魚般一閃而逝。戒指在無名指上發燙,内側新浮現的文字【原型體S-0】在浴室燈光下泛着血色。冷水沖過臉龐,卻洗不掉腦海中那些突然閃回的片段——
****
白色實驗室,他穿着STilY首席研究員的白大褂,将蘇醒針劑注入培養艙中青年的頸部。艙體标簽寫着【X-47 情感模塊最終版】。牆上電子日曆顯示日期旁有個紅色愛心标記,備注欄寫着"結婚一周年紀念日"。
****
"安野?"潇故深的聲音從浴室門外傳來,伴随着不自然的機械嗡鳴,"你還好嗎?"
謝安野下意識遮住右眼,打開門看到潇故深站在走廊陰影處。他的機械右胸裝甲闆不知何時彈開了,露出裡面精密的人工心髒——金屬表面上清晰刻着【重置47/48】,每次搏動都滲出些許金色納米液。
"你的心髒..."
潇故深低頭看了看,表情平靜得可怕:"第三次重置時裝的。你說過..."他的聲音突然變成錄音般的機械音,"'機械不會背叛,比血肉可靠'。"
謝安野的胃部絞痛。他撸起左袖,在内側發現一個幾乎淡化的條形碼疤痕,下面隐約可見控制印記——與潇故深心髒上的重置計數器完全匹配。
電腦突然自動開機,屏幕閃爍幾下後顯示顧秋的電子墳墓界面。那是他們上周在廢棄服務器農場找到的——一台老式電腦循環播放着顧秋與來世夏最後的對話錄音:
"忘記我。"顧秋的聲音。
"我甯願死。"來世夏回答。
背景裡散落的47朵數據藍玫瑰突然同時綻放,每朵花蕊都投射出一段加密任務記錄。謝安野觸碰屏幕的瞬間,所有玫瑰突然凋零,組成一串坐标——正是他童年待過的那所孤兒院地址。
"陷阱。"潇故深的機械眼快速變焦,"言殊知知道那裡對你意味着什麼。"
話音未落,廚房傳來玻璃碎裂聲。兩人持槍查看,隻見陸然文的"屍體"跪在冰箱前,皮膚下金色納米蟲如潮水般湧動,在蒼白的肌膚上組成一行字:
【你們都是我的作品】
随後整具軀體如沙堡般崩塌,金色納米蟲彙聚成細流,鑽入謝安野的指縫,在他掌心凝成一個精确的經緯度——與藍玫瑰給出的坐标完全一緻。
潇故深的機械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擡起,槍口對準謝安野的眉心。他的右眼金光大盛,左眼卻流下血淚:"快...走...他在我...程序最底層..."
謝安野沒有後退,反而向前一步,讓槍管直接抵住自己額頭:"那就開槍,X-47。"他舉起左手,露出無名指上的戒痕,"或者想起我是誰。"
機械臂劇烈顫抖。潇故深的嘴唇蠕動,吐出一個陌生的稱謂:"...創造者?"
戒指突然變得滾燙,謝安野的視野被強光淹沒。最後的意識裡,他聽到兩個聲音在腦海中對話——
"情感模塊測試結果如何?"這是他自己,但冰冷得不似人類。
"成功率98%,但出現異常波動。"這是言殊知的聲音,"建議立即重置。"
"不,"那個像他又不像他的聲音說,"這次我想看看...愛能走多遠。"
當謝安野再次睜眼,潇故深跪在他面前,機械心髒外露的導線冒着火花。他的左右眼終于恢複成相同的深褐色,嘴角卻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想看看我們的孩子嗎,創造者?"
雨水順着鏽蝕的鐵門滴落,謝安野的軍靴踩在孤兒院腐朽的木地闆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這座被遺棄二十年的建築裡彌漫着黴味和某種化學藥劑的氣息,比他記憶中的更加陰森。
"地下一層有熱能反應。"潇故深的機械眼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他的聲音帶着電子幹擾般的雜音,"三個生命體征...不,等等,正在增加...七個...十個..."
謝安野的戒指突然發燙,内側的"原型體S-0"字樣滲出藍色熒光。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一些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湧現——
****
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小男孩被按在冰冷的檢查台上。大人們戴着防毒面具,将注射器刺入他的眼球。牆上日曆顯示1998年4月7日,旁邊用紅筆圈出"初代原型體激活日"。
****
"安野?"潇故深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金屬指節微微收緊,"你的瞳孔在擴散。"
謝安野搖頭甩開那些畫面,指向走廊盡頭:"地下室入口應該在廚房後面。"他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嘶啞。
廚房的瓷磚上殘留着可疑的褐色污漬。潇故深撬開地窖門闆的瞬間,一股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撲面而來。手電筒的光束照出向下的金屬樓梯,台階上布滿黏膩的綠色苔藓,像某種生物的消化道内壁。
"我先下。"潇故深的機械臂彈出□□,"如果我的控制系統再出現異常...你知道該怎麼做。"
謝安野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将手槍保險打開。他們都知道,這把槍的彈匣裡始終留着那顆特制的神經溶解彈——專門為對方準備。
地下室的溫度驟降。樓梯盡頭是一扇鏽迹斑斑的金屬門,上面用紅漆塗着"S-0禁區"。門鎖是生物識别的,謝安野鬼使神差地将手掌按上去,掃描儀發出冰冷的電子音:
【身份确認:謝安野研究員,權限等級Alpha】
門開的瞬間,謝安野的呼吸凝固了。
寬敞的地下實驗室中央,十二個培養艙呈環形排列。每個艙體裡都漂浮着一具軀體——有兒童,有青少年,最新的一具看起來是成年男性。他們全都長着與謝安野相似的面容,脖頸後烙着"S-0"的條形碼。
"克隆體?"潇故深的機械眼快速變焦,掃描着最近的一個艙體,"不...疊代體。标簽顯示這是第48号。"
謝安野的指尖觸碰冰冷的玻璃,艙體裡的"自己"突然睜開眼睛——那是一雙完全機械化的金色瞳孔。警報聲驟然響起,所有培養艙同時開始排液。
"後退!"潇故深拽着謝安野躲到實驗台後方,機械臂切換成戰鬥模式,"這不是巧合...我們被引導到這裡。"
謝安野的視線掃過控制台,突然定格在監控屏幕上——畫面裡是實時監控,顯示他們此刻在實驗室的一舉一動。而更可怕的是,畫面角落的時間戳顯示:2023年4月7日。
"今天是我被激活的二十五周年。"謝安野的聲音輕得像自言自語,"他們計劃好了這一切。"
第一個培養艙已經開啟。48号疊代體踉跄着走出來,濕漉漉的白大褂貼在身上——那分明是STilY研究員的制服。他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像是多年未用的聲帶在重新學習振動:
"歡...迎...回家...創造者..."
潇故深的子彈精準命中對方的眉心,但48号隻是晃了晃腦袋,傷口處湧出的是金色納米蟲而非血液。更可怕的是,所有培養艙裡的疊代體都開始同步移動,如同被同一根線操縱的木偶。
"我們需要找到主控終端!"謝安野打碎最近的消防櫃,取出斧頭砍向控制面闆,"切斷他們的同步連接!"
火花四濺中,整個實驗室突然陷入黑暗。應急燈亮起詭異的紅光,牆上的投影儀自動啟動,播放起一段謝安野從未見過的視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