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着安全屋的窗戶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傷疤。
謝安野将潇故深的戰術手表放在工作台上，表盤已經碎裂，但内置的微型屏幕仍在閃爍。顧秋發來的解碼數據顯示，這塊被認為已經損毀的設備在過去72小時裡，持續發送着加密定位信号。
"信号源在舊城區的廢棄地鐵隧道。"顧秋的影像在通訊器上閃爍，"但那裡隻有STilY的廢墟，掃描顯示沒有生命迹象。"
謝安野的指尖撫過表帶内側——那裡刻着一行幾乎不可見的小字：【當指針停在7:47，記得呼吸】。這是他們第三次共同任務後，潇故深在醫療艙裡刻下的。當時謝安野以為這隻是某種黑色幽默，現在才明白是坐标加密。
表盤突然發出輕微的滴答聲。謝安野低頭看去，發現原本停走的指針竟開始移動，最終停在7:47的位置。表盤内側彈出微型投影，顯示出一串神經頻率代碼——與謝安野後頸的接口完全匹配。
"不..."謝安野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太熟悉這種設計了，這是潇故深特有的"死後訊息"把戲。五年來，每當他們中有人執行高危任務，都會在裝備裡藏這樣的彩蛋。
工作台下的暗格還放着神經鍊接器。謝安野沒有猶豫，将接口插入後頸。熟悉的刺痛感沿着脊椎蔓延，視網膜上浮現登錄界面：【請輸入安全詞】。
他下意識說出那句刻骨銘心的話："把你砌進水泥柱。"
世界驟然扭曲。
****
謝安野站在一間陌生的安全屋裡。窗外是永夜般的黑暗，壁爐裡的火靜止在将熄未熄的狀态。沙發上蜷縮着一個人形——是潇故深，但身體呈現出詭異的半透明狀，金色數據鍊像蛇一樣纏繞着他的四肢。
"這次來得...真慢..."潇故深擡起頭，左眼是正常的褐色，右眼卻是流動的液态金屬，"我留了...十七個線索..."
謝安野沖上前，手指卻穿過了對方的肩膀——在這裡他們都是意識體，沒有實體可言。潇故深的狀态比想象中更糟，他的輪廓邊緣在不斷溶解又重組，像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
"你還活着？軀體在哪裡？"
"活着？"潇故深的笑聲帶着電子雜音，"定義很模糊...我的大腦在STilY第七實驗室的培養艙裡...心跳每分鐘12下...夠格當個不錯的盆景..."
謝安野突然注意到潇故深在用指甲在左臂上刻字。血珠滲出，組成一行扭曲的文字：【不要相信我的臉】。與此同時，現實世界中的謝安野感到手臂刺痛，低頭發現同樣的血字正在自己皮膚上浮現。
"言殊知不是唯一在找我的人。"幻境中的潇故深突然抓住謝安野的手腕——這次竟然有了實體觸感，"'掘墓人'想要我的神經圖譜...他們計劃用我做意識容器..."
壁爐的火光驟然變亮。潇故深的身體開始劇烈扭曲，金色數據鍊突然收緊，勒入他的意識體。
"他們在...拉我回去..."潇故深的聲音斷斷續續，"聽着...如果你找到我的身體...先檢查後頸...第三脊椎..."
連接突然中斷。謝安野猛地坐起，後頸的鍊接器冒着青煙。工作台上的戰術手表屏幕炸裂，最後的信号指向城市另一端的醫學研究中心——那裡表面是私立醫院，實則是STilY的秘密實驗室。
通訊器響起刺耳的警報。顧秋的影像自動彈出："謝安野！我剛截獲'掘墓人'的通訊，他們今晚要突襲醫學研究中心！目的是什麼'純淨載體'..."
謝安野已經穿上戰術背心，将神經鍊接器改造成EMP武器："給我研究中心的結構圖。"
"太危險了！那裡至少有三十名STilY的——"
"現在。"謝安野的聲音冷得像冰，"還有，準備兩劑神經抑制劑，濃度足夠放倒一頭大象的那種。"
雨又下了起來。謝安野駕車穿過霓虹閃爍的街道，雨水在車窗上扭曲了所有光線，就像潇故深正在扭曲的現實與虛拟的界限。他的左臂上，那行血字開始滲血：【不要相信我的臉】。
醫學研究中心的輪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現。謝安野的耳機裡，顧秋正在倒數："'掘墓人'的襲擊将在90秒後開始，正門會有爆炸掩護..."
謝安野從排水管潛入地下室。這裡比想象中安靜，隻有換氣扇的嗡鳴。他循着記憶中的結構圖摸向重症監護區，卻在拐角處撞見一具屍體——穿着STilY制服，後腦有個完美的圓孔。殺人手法他很熟悉，是潇故深偏愛的.22口徑消音彈。
走廊盡頭傳來液體滴落的聲音。謝安野貼牆靠近，看到駭人的一幕：五具培養艙排列在無菌室裡，每個裡面都漂浮着一具潇故深的軀體。有的完全機械化，有的保留着人類特征，但太陽穴都插着數據線。
最中央的培養艙裡，是謝安野最熟悉的那個潇故深——左腹有他留下的刀傷，右肩有他射入的彈痕。生命監測儀顯示微弱但穩定的心跳，而培養艙上的标簽寫着：【X-47終極版，情感模塊完整】。
"找到你了。"謝安野的掌心貼上冰冷的玻璃。
就在這時，警報聲響徹整個研究中心。爆炸的沖擊波讓培養艙劇烈搖晃，謝安野看到監控屏幕上，一群黑衣人正從正門突入——"掘墓人"來了。
他必須立刻做出選擇：喚醒潇故深，可能釋放言殊知的意識；不喚醒，留給"掘墓人"的将是一具完美的意識容器。
玻璃映出謝安野扭曲的倒影。他突然想起幻境中潇故深的話：【先檢查後頸...第三脊椎...】
培養艙的緊急釋放閥需要密碼。謝安野輸入"70421"，紅燈變綠。營養液排出的嘶響中，他接住癱軟的潇故深，手指摸向對方後頸——第三脊椎處有個微型開關。
按下開關的瞬間，潇故深的眼睛猛然睜開。
一隻金色，一隻褐色。
異色雙瞳在蒼白的臉上格外刺目。
謝安野的喉嚨被機械手指扼住，金屬的冰冷透過皮膚滲入氣管。潇故深——或者說這個剛從培養艙裡蘇醒的類人生物——右眼流動着液态金屬的光澤，左眼卻是謝安野熟悉的深褐色，此刻正瘋狂顫動。
"識...别..."機械化的聲音從潇故深喉部傳出，那不是人類聲帶能發出的頻率，"觀察員X-47，确認匹配。"
謝安野的匕首已經抵在對方肋間，卻遲遲沒有刺入。因為與此同時，潇故深的左手食指正以特定節奏輕叩他的掌心——那是他們第一次接頭時用的觸覺密碼：【7-4-2-1】。
警報聲與爆炸的震動越來越近。謝安野突然用額頭猛撞潇故深的鼻梁，在對方吃痛松手的瞬間，反手将神經鍊接器刺入其後頸。沒有時間找接口了，金屬直接穿透皮膚，鮮血順着導線流到謝安野手腕上。
"看着我。"謝安野揪住潇故深的衣領，血滴落在對方臉上，"你知道我是誰。"
潇故深的機械右眼閃爍紅光，但左眼突然聚焦。他的嘴唇蠕動，鮮血從齒間滲出："你是我...最糟糕的...錯誤..."
記憶如電流般襲來——
****
五年前雪夜，廢棄電廠。謝安野被STilY的清道夫按在積雪中，後腦抵着槍管。透過夜視鏡，他看見持槍者是個金瞳少年——初代潇故深，那時還完全受控于STilY。
"處決确認。"少年潇故深的聲音沒有起伏，"原型體S-47，情感模塊污染嚴重。"
扳機扣動的瞬間，槍口突然偏移。子彈擦着謝安野的耳朵射入雪地。少年潇故深的金瞳中出現裂紋般的褐色，像是某種程序正在崩潰。
"跑。"這個音節幾乎耗盡他全部力氣，"下次...我會...殺了你..."
****
現實中的謝安野被爆炸沖擊波掀翻。連接中斷，神經鍊接器從潇故深後頸脫落，帶出一串血珠。走廊盡頭傳來戰術靴的腳步聲——"掘墓人"已經突破防線。
潇故深突然撲過來，動作既像攻擊又像擁抱。他的機械右臂鉗住謝安野的腰，左手卻撕開自己後領："第三脊椎...拿走它..."
謝安野的指尖摸到凸起物。那不是預期的芯片，而是皮下埋藏的小型膠囊。他用匕首尖挑開表皮，一枚鉑金戒指落入掌心——内側刻着【S&X 47】，外側鑲嵌着微型神經晶體。
"他們來了..."潇故深的機械右眼突然鎖定門口，左手卻将戒指塞進謝安野的戰術口袋，"别相信...我的..."
防爆門被炸開的瞬間，謝安野拖着潇故深滾到實驗台後方。黑衣人呈戰術隊形突入，為首的摘下頭盔——是秦霜，但她的左眼窩裡裝着與潇故深右眼完全相同的機械裝置。
"啊，我親愛的作品。"秦霜的機械眼聚焦在潇故深身上，聲音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還有不請自來的前觀察員。"
謝安野的槍口在秦霜與潇故深之間搖擺。太多疑問在腦中炸開：為什麼秦霜有和潇故深相同的機械眼？戒指是怎麼回事？"前觀察員"又意味着什麼？
"時間有限，我就直說了。"秦霜的機械眼投射出全息影像——是潇故深的大腦掃描圖，左側呈現活躍的紅色，右側則是機械的藍色，"他的意識被分割了，左側是人類記憶，右側是STilY程序。我可以幫你徹底喚醒一方，代價是另一方永遠沉睡。"
她向前一步，機械眼閃爍着與潇故深右眼相同頻率的光："選擇吧，是要你認識的那個潇故深，還是STilY的完美武器X-47？"
潇故深突然劇烈痙攣，機械右臂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脖子。謝安野注意到他的左眼正死死盯着自己戰術口袋——那裡裝着那枚戒指。
"第三個選項。"謝安野突然将戒指戴到自己左手無名指上，"我要完整的他。"
戒指的神經晶體發出刺眼藍光。秦霜臉色驟變："不！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