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的電子設備同時爆炸。在EMP沖擊波中,謝安野看到潇故深的機械右眼如玻璃般碎裂,露出下面完好的褐色瞳孔。兩人的視線在混亂中相接,刹那間,謝安野明白了戒指的含義——
那不是婚戒。
那是鑰匙。
藍色脈沖波如潮水般席卷實驗室。
戒指上的神經晶體灼燒着謝安野的無名指,疼痛沿着神經直沖大腦。世界在眼前分解重組,他墜入潇故深的意識深淵——這裡沒有具體場景,隻有無數記憶碎片像玻璃般懸浮在虛空中。
****
某個碎片裡,穿着白大褂的謝安野将注射器刺入潇故深的後頸。對方被束縛在手術台上,婚戒在無影燈下閃着光:"為什麼是我?"
"因為隻有你能承受我的黑暗。"記憶中的謝安野聲音溫柔得可怕。
****
另一個碎片中,金瞳的潇故深站在屍體堆上,機械臂滴着血。他的腳邊躺着個與謝安野相貌相似的男人,胸口插着匕首。
"情感模塊測試通過。"言殊知的投影在一旁鼓掌,"現在,去殺了真正的謝安野。"
****
最亮的那個碎片裡,兩人在某個安全屋的廚房接吻。潇故深左手攪拌着鍋裡的湯,右手握着謝安野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記住,就算有一天我看起來不認得你了..."
"就吻你直到記憶複蘇。"記憶中的謝安野笑着咬他耳朵。
****
現實中的謝安野猛然驚醒,發現自己跪在地上,戒指與手指的接觸面已經血肉模糊。秦霜的槍口抵着他後腦,而潇故深——完全睜着雙褐色眼睛的潇故深——正用某種從未有過的複雜眼神看着他。
"多麼感人啊。"秦霜的機械眼轉動着,"戒指裡藏着你們的結婚誓言?可惜他早就不記得了。"她的手指扣上扳機,"現在,把神經晶體交出來。"
謝安野的視線與潇故深相接。對方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左手指尖在戰術褲上輕敲:【3-2-1】。
爆炸聲準時響起。不是來自外部,而是潇故深胸腔内的微型電磁脈沖裝置——戒指的脈沖波激活了它。秦霜的機械眼瞬間失明,她尖叫着後退,面部皮膚如蠟般融化,露出金屬顱骨上刻着的"X-46"。
謝安野趁機撲向潇故深,匕首割開自己的手掌,将血抹在對方唇上:"喝下去。"
鮮血中的納米機器與戒指共振,産生第二波脈沖。潇故深的瞳孔劇烈收縮,記憶如決堤洪水般湧回。他抓住謝安野的衣領,聲音嘶啞:
"你...給我...植入的...不是控制芯片..."
"是備份。"謝安野抵着他的額頭,"我所有記憶的備份。"
秦霜的狂笑打斷他們。她的機械眼完全脫落,露出裡面跳動的金色光團——是濃縮的言殊知意識體。"精彩!"她的聲音變成男女混音,"但你們真的以為,我會把終極武器就這麼還給你們?"
牆上的顯示屏突然全部亮起,顯示城市供水系統被重新激活。更可怕的是,潇故深的右眼又開始泛金,機械右臂不受控制地擡起,槍口在謝安野與秦霜之間搖擺。
"看啊,融合不完全。"秦霜用腐爛的手指梳理頭發,"兩個意識在争奪控制權。你要怎麼辦呢,謝首席?殺了他,還是..."她突然扔過來一把槍,"殺了我這個'妻子'?"
謝安野接住槍的瞬間明白了——秦霜不光是實驗體X-46,更是他法律意義上的配偶。記憶的最後一角拼合:當年為了潛入STilY,他與秦霜假結婚,而潇故深是這場戲裡被犧牲的第三者。
"選擇吧。"秦霜張開雙臂,"殺了我,他的機械部分會暴走;殺了他,你永遠得不到完整記憶;或者..."她指向自己太陽穴,"自殺,換他自由。"
潇故深的槍口突然轉向,抵住謝安野的下巴。他的右眼完全變成金色,左眼卻流下血淚:"現在...你該決定...把我砌進哪根水泥柱了..."
這不是威脅。
這是求救。
謝安野的槍同時指向兩人。時間仿佛靜止,他想起記憶碎片裡那個在廚房接吻的傍晚,潇故深說過的話:【吻我直到記憶複蘇】。
槍響了兩次。
地下三十層的燈光泛着屍檢室般的青白色。
謝安野的夜視鏡掃描着培養艙上的編号:X-47-23、X-47-19、X-47-12...每個艙體裡都漂浮着一具潇故深,有些已經機械化,有些還保留着人類特征。最令人作嘔的是那些處于改造中途的——皮膚被剝開,露出下面蠕動的金色納米蟲。
"第七代情感模塊測試體。"陸然文的聲音突然從陰影處傳來。這位法醫站在主控台前,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漬,"言殊知總是太心急,其實第十九号已經接近完美。"
謝安野的槍口對準陸然文的眉心,卻發現對方胸口别着枚熟悉的婚戒——和潇故深留給他的一模一樣,隻是内側刻着【L&Y】。
"你們是..."
"合法配偶。"陸然文撫摸着全息投影中言殊知的臉,"他死前最後一句話是要我用我們的愛繼續實驗。"他突然按下某個按鈕,所有培養艙同時洩液,"可惜愛情是最不穩定的變量。"
警報聲撕裂空氣。謝安野的耳機裡傳來顧秋斷斷續續的電子音:"主控室...封鎖...來世夏的...意識..."接着是一段詭異的笑聲——分明是已經死去的來世夏的聲音。
陸然文露出病态的微笑:"顧秋沒告訴你嗎?他親愛的來世夏是第一個成功載體。"他指向天花闆,那裡垂挂着數十具屍體,每具後頸都插着數據線,"死亡隻是另一種聯網方式。"
謝安野的子彈擊中主控台,火花四濺中,陸然文突然抽搐起來。金色細絲從他七竅鑽出,聲音變成言殊知特有的電子音:"你終于來了,我親愛的原型體。"
與此同時,謝安野背後的培養艙全部開啟。十幾個"潇故深"同時睜開眼睛——有的金瞳,有的褐瞳,有的雙眼都是機械構造。他們齊聲說道:"現在,你該決定把我砌進哪根水泥柱了。"
顧秋的影像突然在所有屏幕上閃現:"謝安野!我找到淨化代碼了!但需要..."畫面突然扭曲,變成來世夏的臉,他皮膚下蠕動着納米蟲,卻帶着溫柔的笑意:"阿秋,好久不見。"
在某個瞬間,謝安野看到顧秋的虛拟形象擁抱了來世夏的數據碎片。兩人在電子風暴中相視而笑,随後顧秋的聲音清晰傳來:"這次換我跟你走。"刺目的白光過後,所有屏幕顯示【神經炸彈已激活】。
陸然文——或者說言殊知控制的陸然文——發出非人的尖叫。謝安野趁機沖向主控台,卻被十幾個"潇故深"攔住。真正的潇故深在哪?他的視線掃過培養艙,突然停在最角落的X-47-01上——那是唯一沒有開啟的艙體。
艙體裡的潇故深雙手交疊在胸前,無名指上有道明顯的戒痕。謝安野砸碎玻璃,神經鍊接器直接刺入對方後頸。連接建立的瞬間,他墜入意識戰場——
****
神經空間呈現為破碎的教堂。金瞳的X-47用數據鍊絞着褐瞳潇故深的脖子,後者已經奄奄一息。角落裡蜷縮着無數記憶碎片:雪夜初遇、浴室對峙、直升機上的訣别...還有他們從未有過的婚禮——陸然文作為證婚人,言殊知舉杯祝福。
"你終于來了。"金瞳X-47微笑時露出鲨魚般的牙齒,"來參加自己的葬禮?"
****
現實中的謝安野割開手掌,将血抹在潇故深唇上。血液中的納米機器與戒指産生共振,整個實驗室的供水系統突然噴出淡紅色液體。血水淋在兩人身上,潇故深的機械右臂開始解體,露出下面新生的血肉。
"不!"陸然文撲過來,卻被EMP沖擊波掀翻。他的頭撞在主控台邊緣,頭骨碎裂處露出金色光團——那是言殊知的核心意識。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爬行時還在溫柔地哼着婚禮進行曲。
潇故深突然睜開眼睛——兩隻都是深褐色。他抓住謝安野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裡有個新鮮的傷口正在愈合:"這次...别再做實驗了..."
供水系統的血水已經漫到膝蓋。陸然文躺在水中,顫抖着将言殊知的數據核心插入自己破碎的頭骨。金色光芒籠罩兩人,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現在你們明白什麼是永恒的代價了。"
最後一個畫面是陸然文與言殊知的數據流在空中交織,如同婚禮上抛灑的彩帶。随後整個實驗室開始崩塌,潇故深拖着謝安野沖向緊急通道,身後傳來融合體的最後留言:
"愛是最完美的病毒。"
三個月後,城市供水系統檢測到新型抗體。謝安野站在安全屋窗前,無名指上的戒痕隐隐作痛。身後,潇故深正在煮一鍋味道可疑的湯——他總說這是他們婚禮上的菜譜,雖然沒人記得那個婚禮是否真實存在過。
顧秋和來世夏的數據碎片偶爾會在電子設備上閃現,通常是在暴雨天氣。而城市某處,有人聲稱見過一對男性伴侶——一個穿白大褂的法醫,一個戴金絲眼鏡的學者——但沒人能說清他們是否真實。
就像沒人能說清,愛情究竟是救贖,還是最精妙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