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狸看清眼前之人,呆愣了一瞬。旋即,心中打起十二分警惕。
一個讓他嗅到有一絲絲“危險”的人,貿然上前坐到他對面,他竟一時摸不清對方意欲何為。
程狸隻感受到他灼然的目光,仿佛将自己看了個通透,這種感覺難以言喻。他偏了偏頭,下意識不想和他直視。
程狸不說話,賀千尋也未開口,二人無言一陣。
話雖不說,可那錠金燦燦的,閃爍着誘人色澤的,着實挺有分量的大元寶,還是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三眼。
仿佛是捕捉到了他的目光,賀千尋伸手将金錠往前一推,置于程狸身前。繼續默然不語。
終究是程狸先按捺不住,他已無暇顧及遠處傳來的何娘子對天陽的叱罵聲,對賀千尋開口問道:“這是何意?”
賀千尋手指摩挲杯壁,眼帶笑意看他,半晌,才悠然開口:“助人為樂。”
程狸差點冷笑出聲,這人在拿他當消遣?世間哪有這麼無聊的人,來了酒樓也不給自己點菜,隻為給他人慷慨買單?
他将金元寶原樣推了回去:“閣下真會尋樂子。”
“好吧,有求于你。”賀千尋不緊不慢地又将金元寶推了回來。
程狸視線忍不住随之遊動。
……也罷!程狸道:“說來聽聽。”
賀千尋坐直身子,向前俯靠,離他近了半分,道:“雖說旁聽他人交談實非君子行為,但無奈賀某耳力不錯 。”
程狸心裡一緊。
“放心,我沒聽見法力。”
“更沒聽見什麼試煉考核。”
“......”
青天白日,這多此一舉的解釋簡直就是明晃晃的威脅!
眼前這個危險的人,正在說着一些危險的話。
程狸心中警鈴大作,藏在桌下的手死死攥緊衣袖,另一手強裝鎮定舉起杯盞淺酌一口,淡淡道:“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賀千尋道:“昨日,神荼監接到報案,說鳳鳴鎮有難,請求我即刻前往探查。”
同一個案子?
程狸道:“你去了?”
賀千尋道:“嗯。”
程狸道:“然後呢?”
“在下才薄智淺,尚未查清。”
“所以?”
“所以,”賀千尋向金元寶投了一眼,微一點頭,示意道,“我助你解圍,你協我查案。一起。”
“不行!”程狸幾乎是立刻脫口而出。
這人專降妖,萬一到時候自己一個不慎被他降了怎麼辦?他隻是想順手幫天陽一個小忙,排解一個人在凡間遊蕩的寂寞,可不想把自己真的搭進去。
剛才有一絲絲動搖的念頭現在穩如泰山,沒得商量!程狸伸出修長的兩指,又将金元寶推了回去。
唔,好重!
他内心在自顧自地歎息,這端天陽已經抱着花,像被霜打蔫兒的茄子一樣回來了,想也知道,這以物換菜之計行不通。
“何娘子怎麼說?”
“除開她罵我的,剩下的大概就是不留下來洗夠三千個盤子不準走出這個大門。”
“洗就洗吧。”反正不能要金元寶。
“可是洗完至少又得三天了!”
程狸一咬牙:“三天就三天吧。”
“這三天,你準備隻洗盤子不吃飯?”賀千尋聲音在耳旁響起,聞言,程狸轉頭看向他。
賀千尋雙手抱臂,向後靠坐,慢條斯理道:“盤子沒洗完,你們走不出這個大門,餓了就隻好再吃何娘子這兒的飯菜,可這裡菜價高昂,你們依然無力承擔,便隻能再刷盤子抵負債,三天又三天,輪回無休止。”
天陽神色大驚。
他沒想到還會有這個結果,他明明隻是想下凡來完成一樁小小的任務,不在上青雲掉尾巴而已,怎麼就還要被套在這酒樓裡洗盤子永無自由之日了?
“那怎麼辦?!”
“很簡單,就看你這位朋友願不願意了。”賀千尋意有所指。
“什麼意思?”天陽問道。
賀千尋置若罔聞,不再應他。
好吧。
“什麼意思?”天陽又側頭問向程狸。
而程狸隻是目光偏向别處,開始眺望遠方。
“哪兒來的金元寶?”
“他的。”程狸伸手一指賀千尋,頭卻昂在一邊,沒有轉回來。
“他送你的?”
“怎麼可能?”
“那他是為什麼?”
程狸哼道:“自然是不安好心。”
賀千尋聽了,正色道:“這你可就錯怪在下了。”
“我是十二萬分真心想與你合作的。”
“這個案子不簡單,我們人手不夠。”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真的。”
“現在你也需要它,我們彼此互幫互助,何樂而不為?”賀千尋繼續遊說,終是将金元寶又一次推了回來。
這個人語氣聽起來好像十分誠懇,可眼神裡不經意間透露出的笑意又讓他的話聽起來全然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