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能煞風景了。”

關一月抱怨，而風樹“哦”了一聲，他竟然能把那種微小的失望和委屈擺在臉上，關一月隐約明白他說表情是溝通的重要部分是什麼意思了。

“從哪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一月叉着腰，硬作出惱怒之意，“别費勁，我是不會妥協的。”

風樹“嗯”了一聲，在原地乖乖站了一會，就在關一月以為他已經沒招的時候，他側過身，在修理間内走了兩步，翻看櫃中的零件盒，明眼的都能看出他不是在找東西，隻是無聊扒拉罷了，然後，他開口了。

“介意我再試試别的嗎？”

關一月沒吭聲，于是風樹拿起工具，開始拆卸他的胸甲。

隐約的藍光漏出他的指縫，在他們離開C8695之前，風樹也打開過那個地方，隻是當時他壞得厲害，外層金屬甲一扯就掉，這次卻是刻意拆除，而且在拆掉外層之後，他也沒有停下，直到取下半邊的内層格擋，令那獨屬于能量核心的幽藍光芒滿溢出來。

關一月發現自己的心髒開始跳快，不得不張開嘴，才能讓呼吸順暢一些。風樹隻拆半邊就停下了，并沒有整個露出，但關一月在C8695看到它時的那種起落、那劇烈的情感沖擊立刻于當下在她身上複蘇，關一月陡然發現自己說風樹“取出核心時很美”竟然不全是玩笑兒話，那風樹又是怎麼知道這點的呢？

一種熱度竄上關一月的脊背，在充盈胸膛的諸多情感外，關一月還感覺到了一種驚悚之意，倘若說人造智能的算力能夠觸及到人類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潛意識處，那人類在他面前與赤身何異。

“你在幹什麼……”

她啞聲問，聲音一路走低，在劇烈的情感沖擊中搖擺，而風樹朝她的方向轉過來，這下關一月徹底看到了風樹敞開的半邊胸口中層疊交織的内部構造，胸甲是以不規則的形狀從中間斷開的，比起拆卸掉的，看上去更像是被暴力破壞，更别說胸口往下，他那些外殼都被零零碎碎掰掉了一些。

她盯得出神，風樹想必把這當成了認可，關一月恍惚間聽見他說：

“那我繼續了。”

關一月沒點頭，也沒有搖頭，于是風樹将右手放到左臂上。這一下動作可比拆胸甲時粗暴多了，他握住小臂，利落往下一拽，關節處的零件立刻崩裂脫落，令這支手臂像脫臼一般隻剩柔軟的内部線路、内循環管道來連接，而關一月也在這時上前一步。

她急跨兩步，拉近與風樹的距離，風樹則是後退，如同所有受到驚吓的個體，他的小腿撞到身後的機床——關一月這時才發現他一直站在機床前方，不奇怪，這地方太小了——立時被絆了一下，跌坐在上面，不得不用完好的那隻手撐住。關一月根本沒去想那張機床的高度是否比往常低了幾公分——她來不及——當風樹自那昏暗處，自關一月身後送來的光照中擡起眼皮，有些狼狽地望向她，她隻會撲也似的跨到前方，按着他另一邊胸膛重重推了一把。

風樹被推倒在床面上，又往更裡被按了一按，背部徹底放平。關一月一隻手就像粘在他尚且完好的那邊胸口，直将他釘在這上面動彈不得，另一隻手，則摸索着，拉扯牆上懸挂着的充能槍的軟管、電線，将它們取下，一圈圈纏繞在風樹的手腕上。

風樹還斷着一隻手，他的反應中顯露出沉悶、疼痛的喘息，雙臂被吊起，呈現一種他的肩部微微騰空抵在牆壁上的姿态。為此他的腳不得不蹬向床面，好令他的身體往上挪一點，減輕手臂的壓力，但關一月抓着他的膝蓋往下一扯，立時風樹發出控制不住的驚叫。

有一會風樹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好似被那種強烈的感官沖擊得回不了神，隻能慢慢消化，而關一月撫摸他的頭發、臉，順着頸項一路到項鍊、肩膀，藍光映着她的面容，關一月雙頰绯紅，鼻尖微微滲出汗珠，她的目光從那洞開的胸口，再到他的腹部、四肢。

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想法。

關一月下意識張望一下，最後選擇了離她最近的儲物櫃中的一卷膠帶，當她回到機床那裡，她撕下一段，正對着風樹看過來的目光貼到他的雙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