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睜開眼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被固定在一間實驗室當中,陪着他的隻有永遠不會熄滅的燈光和一張張相同的臉。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跟被封在罐子裡的克隆體們沒什麼區别,隻是這個名為實驗室的罐子更大一些。
在他的記憶中,他應該被是自由的,上學,工作。他有朋友,有愛人,他會站在滴水獸上俯視整個哥譚,夜風會吹動他的鬓發,韋恩大廈的燈光像是永不熄滅的月光。
而現實裡,他躲在屏幕背後,看着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親吻那個未曾謀面的愛人。
他第一個學會的情緒是——嫉妒。
他不知道自己是嫉妒提摩西可以在外行走,還是嫉妒他可以擁有傑森,或許兩者都有。
繼承了提摩西的理智告訴他,他的一切意志都隻是源于被灌輸的記憶,但感情卻不會因為理智而削減。
畢竟,他擁有與提摩西相同的記憶,相同的審美,即使他曾無比厭惡這一點。
提摩西并不是會甘于被迫聽從命令的人,一号自然也不是。
他試圖頂着頸後芯片電擊的痛楚逃離,這是違背德雷克守則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懲罰,卻在即将邁進德雷克莊園的前一刻昏倒在地。
在昏迷前的最後一眼,他看到一抹斜斜灑在地闆上的陽光,是與記憶中一般耀眼明亮。
再睜開眼時,他已經回到實驗室,這是他感受過的第二個情緒——遺憾。
隻差一點,他就能觸摸到那片日光。
提摩西站在實驗台前,給他裝上新的芯片。
“你将我銷毀吧。”一号沒什麼表情地開口。
“為什麼?”提摩西的疑惑看起來真情實感。
“我不想一輩子待在這。”頭頂的白熾燈亮得晃眼,視線被蒙上一層朦胧的光影,看不真切這個世界。
提摩西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說了很多,但一号隻聽清了最後一句“……五年,如果五年後你還堅持你的想法,我不會阻止你。”
很可惜,提摩西死在了第二年的冬天。
實驗室裡是沒有四季的,一号隻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提摩西眼中的悲戚幾乎要溢出來。
“你們要陪着他,不要留他一個人了。”提摩西隻留下這句話。
一号與二号合力處理了他的屍體,隻留一具白骨放進了提前準備好的棺材中。
二号在身上刻下相同卻不緻命的傷痕,歡欣雀躍地離開了,他并不為提摩西的死去感到分毫的傷心,畢竟這間實驗室裡死去的提摩西德雷克太多了,不差這一個。
很可惜,二号失敗了,傑森的疏遠顯而易見,即使他并不知道提摩西的計劃。
二号在被銷毀前還在喃喃自語“我也是提摩西,我也是提摩西啊。”
一号并不同情他,他們這些實驗體出生的目的就是為了傑森而活,失敗品沒有活下去的必要,包括他自己。
三号的失敗在意料之中,甚至一号并不覺得這個計劃有實施下去的必要。
他其實也不明白為什麼傑森會發現不同,明明都有一樣的記憶一樣的臉。
于是,他生出了第三種情緒——好奇。
一号開始研究傑森,這個人在想什麼?他想要什麼?他會怎麼做?
傑森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攝像頭前,每一點情緒波動都被一号捕捉,記錄在專門的文件夾中,這是他在實驗室中為數不多的樂趣。
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見證了傑森的快樂與痛苦,困惑與明悟,就像是一隻看不見摸不着的幽靈,時刻陪在傑森身邊。
第四種情緒是與第五種一起到來的——愛與恨。
是的,這兩種相悖的情緒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一号無法控制地愛上這個人,不是源于提摩西的記憶,而是在了解這個人後自然而然産生的情感,就像是當年的提摩西一樣。
濃烈的情感得不到釋放,最終變質扭曲,與強壓在心底的憤恨融合,形成了名為恨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