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玉東分區調查十年前的一次事故了。”她說,“你來到了我長大的地方,而我要去你長大的地方了。”
祝雨絕坐在一旁觀察着海浪,問:“和維希亞一起去嗎?”
“是呀!”
“他是很厲害的一個人。小心點,别被他套住了。”
“我會的。對了,你知道維希亞為什麼被調到蒲逅分區來嗎?”
“好像是跟研究所有點過節。”
“哦哦,他也是這樣說的。”
他驚訝道:“你們已經可以聊這樣的事情了嗎?不是單純提到這件事的吧,别被他把情緒帶進去了。”
“我知道的。你不問問是什麼事故嗎?”
“十年前……我确實不知道有什麼事故,但這個時間點和我搬來蒲逅分區的時間點是對上的。你和他一起調查研究所的時候更要小心,不要為他背了黑鍋。”他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
“我真的知道了!”
“如果那時真的發生了什麼,倒也能理解為什麼父親會帶着我來蒲逅分區了。研究所……比我想象中涉及到的東西要更多。”祝雨絕想說些什麼,但一開口就變得吞吞吐吐起來,“他們可能準備做一些很危險的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許是我想多了,或許隻是一份工作而已。”
“發生什麼了?”
“抱歉,我不能說。”
齊霧看着他,立刻明白他應該是簽署了什麼保密協議。果不其然,他接下來就說了自己已經正式入職的好消息。
“我現在已經是一名正式的研究人員了,可以随時離開蒲逅分區了。雖然現在還是在别人的實驗室幫幫忙什麼的,但是我已經初步組建起了一個團隊,申請了重啟父母他們的同一項實驗項目,隻要申請通過項目就可以轉交到我們的手上了,擁有自己的實驗室。等等我吧。等明年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之後,我就不受這麼多的限制了。到時候可以空出時間,我們去哪裡玩都可以。”
“你還會回到玉東分區嗎?”
“我不知道。”祝雨絕誠懇道,“但是如果你想的話,我現在也就有了答案。”
“玉東分區是什麼樣的?它和蒲逅分區一模一樣嗎?”
“當然不會是一模一樣。等你到那裡的時候就知道它是什麼樣子了。我想等你回來之後一起讨論玉東分區和這裡有什麼不一樣,你會有時間嗎?”
“我當然有時間。還得看你有沒有時間啊,大忙人!”
他抿唇,但笑意怎麼也壓不下去:“總會有時間的。”
已經提前預約好了,一定會有下一次這樣的時光的——兩個人在一起的,就連海浪聲也在遠去的時光。
“原來還能重啟實驗室項目的啊,那到時候就更能理解祝阿姨他們當時的處境了,就能更了解當時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其他的實驗目前為止都沒什麼有效進展。王老師其實更希望我和柯林學姐一起重啟原朔的實驗,柯林學姐也提交了申請,但我更想去了解父母他們之前都在做些什麼。王老師……這些畢竟都是他的心血,他也不希望就這樣被埋沒了。他會幫我的。有他的斡旋,重啟實驗不是問題。等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我就有翻看以前的數據的權限了。他們對于這項實驗的中止也很迷茫和不滿。我更加确定這次事故與研究所無關了,不然至少他們會有一個稍微過得去的備用方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焦頭爛額找不到替代。”
他不得不承認父母死亡的真相對他來說并沒有那麼重要。他已經接受了他們的離去,偶爾也會想其實生活就一直這樣下去也沒什麼的。但出于說不清的情愫,他還是想接手他們沒有完成的實驗。
“好啊,這份工作要成為你們的家傳工作了是吧?”
“這個王老師恐怕不會同意。你覺得呢,小師妹?”
齊霧知道他是在調侃兩人當初試圖讓柯林覺得她和王青青有交情的情景,笑着把他往一旁推了兩下,嘴上說:“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了!”
“怎麼會呢。”
“是真的!現在你和祝阿姨一樣簽署了保密協議,工作上很多事情都不能說,尤其是你擔心的事情。到時候雖然能拿到以前的數據,但是又不能分享給我。唉——”她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們之間的共同語言真的會越來越少了。”
“那祝雨絕就徹底完了。失去了最重要的齊霧的支持,他一個人什麼也做不到。即使成功拿到了數據,也還是調查不出最後的真相,一輩子隻能生活在霧中了!”他說起這話時比她還要拿腔作調,跟他平時講話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齊霧氣惱地打了他兩下,說:“我哪有這樣說話!”
“你當然沒有啊,是我在說話!”他一面狡辯一面佯裝無辜地看着她。
她又輕拍了他幾下解氣,然後憂心忡忡地問:“每一間實驗室都使用着相同的實驗室保護機制嗎?”
祝雨絕點點頭。
“可是這太殘忍了。雖然它不會總是被觸發,可它光在那裡,就像是一個懸在頭上的災難一樣,它的存在就已經把在裡面工作的人的生命放低了。”
“這并不意味着什麼。在踏進實驗室之前,我們都已知悉了它的作用,也都簽署了相關協議。可能會出現意外,但絕對不能讓這點意外對外界産生威脅,這是我們的共識。”
“你的意思是你們都是自願的,所以就沒有問題了?什麼自願,陳良分明說過他們不喜歡這種機制所以研究過反制措施。對,他這樣說過!”
“我父母和他們一起?”雖然顯露出一絲懷疑,但祝雨絕明白她絕對沒有胡說八道。這樣就說得通了,為什麼死于最嚴苛的實驗室保護機制卻還能留下來屍體,甚至一開始還有人有微弱的存活可能。
他們肯定也簽署過協議,可他們仍舊對這樣的機制不滿。那他自己呢,他真的一絲一毫的不适都沒有嗎?
可是這樣做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其他人啊,實驗目的也是更好地通過那些場、保護更多的人啊!
“他絕對這樣說過,說的是‘我們’,我記得清清楚楚!不是說這樣不對,但它對你們太不公平了。”齊霧挺腰坐了起來,濕發順着後頸貼在脊背上,海浪輕輕蕩開掠過兩人的腿,“為了更好地隔開實驗室和外界,多利用出入權限中的那個對實驗對象和人類的權限識别功能不是更好嗎?那個權限識别系統明明做得那麼好。既然可以把你們區别開來,那就徹底地區别開來,隻消滅掉那些潛在的危險!”
她朝他側過身去,握住他的手,既激動又懇切。
“這太難了,”他聽明白了,“要想在攻擊系統上實現這個太難了。”
“難又不是說完全做不到!一開始沒辦法完全保證你們不受傷害,那就先把最底線的生存條件打開,而不是像這樣一旦出事就把所有人都困在裡面消滅幹淨。讓系統更疊,讓他們好好改進,争取最後能隻對研究人員之外的起作用,這樣一切就都越來越好了。”
“你說得對,越難越要做才行。我會向他們提出意見的。”
雖然這不一定有用,但她并沒有因此氣餒,而是跪坐起身環住他的脖子抱住了他。她哽咽着說:“我隻希望你好好的,我隻希望你們都能安全。”
那些離開的人啊……
祝雨絕的短發早已被陽光烘幹了水分,整個人的上半身都是烘烤過後的狀态。但齊霧不一樣。她剛從水中起身,帶着水珠的長發從她的耳後往下落,順着祝雨絕的下颌貼進頸窩裡,像是帶着眼淚。
他擡起胳膊将手落在她單薄的脊背上,熱度透過衣衫傳遞到他的手心。他輕聲說:“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