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蘇滢奮力掙紮,胡亂躲避朝她壓下來的,氣味熏人的嘴。
外面殺聲震天,她竭力喊出的聲音,頃刻被淹沒。
扣住小臂的力道,粗野不可撼動,蘇滢絕望又不甘。
她隻是想好好活着,為何就這麼難?
匪兵粗暴地親在她側臉時,蘇滢呼吸一窒,淚水滾落,越發激憤地抗拒、躲避。
對方的獰笑聲刺痛耳膜,她不期然觸碰到發間松墜的木簪,死水般渙散的眼倏而露出一絲堅定的光彩。
她緊攥住木簪,蓄起身上僅剩的所有力氣,決然擡手朝身上匪兵的眼睛刺去。
可她已快兩天沒吃過東西,很快因眩暈而脫力。
手背擡起寸許,便被匪兵重重按回亂草上。
唯一能用來自保的木簪,瞬間被震脫手。
“臭娘們!”匪兵叱罵一聲,待要再說什麼,忽而一陣突如其來的詭異寒風透肌入骨,匪兵登時僵滞,側首朝營帳門簾望去。
嗖,箭矢發出急促破空聲,瞬間逼至眼前。
溫熱的血漬滴落臉頰,蘇滢才下意識擡眼望朝她倒下的匪兵。
看清穿透他眉心的染血利箭,她瞳孔驟然擴大,驚懼到無以複加。
“啊啊,别過來!”蘇滢尖叫着,推開死不瞑目的匪兵。
雙腿抽出來,屈膝往後縮去。
脊背抵到什麼,她找回零星神志,愣愣擡眸朝風吹來的方向望去。
門簾内,一位身形極為高大的武将凝然默立。
兜鍪威嚴,甲胄染血,手挽玄弓。
幾乎燒穿黑夜的詭紅火光,躍動在他身後,讓人望而生畏。
隻一刹,蘇滢心髒緊縮,遍體生寒,下意識收斂眼睫。
就在她收回視線的一刻,餘光卻見武将卸一身凜冽殺氣,收起寶弓,側身遞向身後。
蘇滢複擡眸,這才發現,他身後還跟着一人。
那人雙手接過寶弓,垂首斂眸,恭敬有素。
通身打扮與欺負她的匪兵明顯不同。
他們是朝廷的兵将!
劫後餘生的慶幸,終于從蘇滢酸脹的眼眶中溢出來。
“姑娘可安好?”武将腳步未動,聲音有些冷。
蘇滢怔愣着,喉間被無數交織的情緒湧堵着,說不出來話。
甚至因着對方是男子,她不受控地攏緊粗布衣,雙臂環抱起身形,眼神自然流露出十足的戒備與恐懼。
少女身形蜷縮,瘦骨伶仃,披散的發絲亂如枯草。
髒污的小臉上,一雙烏黑的、驚惶如小獸的眼,淚光隐隐,讓人格外心生恻隐。
裴昭唇線抿直,别開臉,沖身後近衛吩咐:“厲鋒,給她找位女醫。”
言畢,沒再看蘇滢一眼,調轉足尖便要離開。
蘇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武将側臉。
帳簾外戰火連天,映照在他冷峻側顔,那棱角分明的面容似被鍍上一層輝光,生出幾分暖意。
高大威武,氣質凜然的身影,倒映在蘇滢朦胧淚眼,是她眼下唯一能抓住的,最偉岸堅實的倚靠。
蘇滢淚光閃爍,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他走!
這樣的亂世,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根本沒有自保之力。
她根本沒有地方去,就算回頭去找爹娘和阿弟,也求不到分毫庇護,隻會被爹娘更不猶豫地賣掉。
眼前的年輕武将看起來是個好人,她決不能錯過。
“将軍留步!”蘇滢急切出聲。
裴昭定住腳步,側眸朝她望來。
蘇滢站起身,忍着驚懼,試探着朝對方走近幾步。
對方比她以為的還要高大,也比剛才斃命的匪兵魁梧許多。
意識到自己身形全然被男子剪影籠罩,無形的壓迫感讓蘇滢心口揪緊,雙腿發軟微微打顫。
求助的話,吓得卡在齒關。
眼前少女身量瘦小,看起來年紀尚小,裴昭隻當她是被剛才的匪兵吓到,驚魂未定。
“小姑娘,我是骠騎将軍裴昭,你有何難處,盡可告訴我近衛厲鋒。”裴昭如待其他受苦受難的百姓一樣,耐着性子,因她年紀小,遭逢不幸,又多安撫一句,“無人再敢傷害你。”
骠騎将軍,姓裴?
蘇滢思緒飛轉,忽而想到一種可能。
“将軍可是武安侯府的世子爺?”蘇滢眼睛一亮,含着一絲尚未厘清的希冀。
裴昭眉心微動。
“你這小姑娘知道的還不少。”厲鋒驚訝上前,接到自家主子遞來的眼神,他繼續道,“你家住何處?我找人護送你回去吧,不然你家人該擔心了。”
家人?蘇滢暗自苦笑,腦中浮現起她假裝被流民沖散的一幕。
從她偷聽到爹娘與人讨價還價那一刻,她已經沒有家了。
若不是她跑得快,眼下早被賣掉了。
自小,爹娘一不高興,便對她非打即罵,還經常不給她飯吃,阿姐把活兒推給她,阿弟欺負她,就連圈裡的豬仔都過的比她好。
可那時候,她畢竟還有家。
蘇滢扯扯唇角,淚水一顆一顆接連落下。
“小女子沒有家了。”蘇滢搖搖頭,快速思索着。
她家人都死在戰亂中了?裴昭擰眉。
忽而,蘇滢深吸一口氣,急中生智,跪在裴昭面前,仰望着他,帶着濃濃鼻音,“世子爺,我與家人失散了,爹娘或許已死于亂軍之手。蘇滢孤苦無依,無家可歸,求将軍收留。我,我什麼活兒都會做的!”
“這怎麼行?!”厲鋒當即開口。
蘇滢又快速回想一遍爹娘随口說的話,估摸着能暫時圓過去,才繼續央求:“世子爺,我爹是蘇文彥,我娘姓徐,是昔日長平伯府的小姐!”
說出這番話時,蘇滢心口怦怦直跳。
可謊言一旦開頭,後面就容易多了。
見裴昭神色微詫,顯然因她的話想起了什麼,蘇滢明白,這身份能引起對方注意,自己賭對了。
她懇切道:“曾聽爹娘說過,外祖母與武安侯府的老夫人是表姐妹,求您看在昔日兩家的情分上,發發善心,收留蘇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