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席祝雲緩了緩，改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許知雪好笑道：“要不要我去櫃台幫你要杯沒那麼烈的？”

“知雪，告訴你朋友，這裡可沒不烈的酒！”掌櫃的在櫃台聽見了，喊道。衆人便又友善地笑了起來。

席祝雲的臉龐泛起一層薄薄的粉色，也不知是喝酒喝的，還是羞的。許知雪頗為驚奇地盯着席祝雲，但顧忌他的面子，終是沒有開口打趣，不然不知道回去小龍要别扭幾天。

“好了，差不多了，再不走時間就來不及了。”許星滿看過時間，帶着兩人離開了石洞酒館。

果然，後面的路還很長，席祝雲感覺到狂風帶着冰粒從自己身邊刮過去，有時甚至叫他有種臉被刮破了的錯覺。

直走到雙腿再次毫無知覺，許知雪歡快的聲音才響起：“你快看，我們到了。”

席祝雲擡起頭，巨大的山頂平台上，除了他們外還有數十隻妖，都朝聖一般，眼神一寸不離中央的一顆冰雪巨樹。

那實在是太美的一棵樹，隻要一看見它，全部的視線便會被剝奪。從那玲珑剔透的樹幹，到那繁茂的枝葉，還有那樹上嬌豔欲滴，似開非開的修長花束。

“那便是冰昙花。”許知雪感歎道：“很美吧？”

席祝雲說不出話來，很美，真的非常美。

這顆枝繁葉茂的冰雪巨樹幾乎覆蓋了整個山頂，放眼望去，滿滿的全是含苞待放的冰昙花，美得令人窒息。這番美景着實不像真實存在的，而更像一個神迹。

像是讀出了席祝雲的想法，許星滿在旁為他介紹道：“這便是九尾神狐仙解之地。傳說一千年前，九尾神狐察覺到自己大限将至，便選擇了終雪山作為永眠之處，她用神力将終雪山拔地而起，移到瀛洲邊界成為一座孤島，她的伴侶冰昙樹妖随之而來，在此紮根，用自己的一切護住了九尾神狐的一縷神魂。冰昙花一年隻開一次，一次隻開一瞬，在這一瞬，九尾神狐的神魂會蘇醒，與愛人相見，再看一眼自己的子民。一瞬過後，冰昙花開敗，這一瞬便用盡了冰昙樹一年來所修得的一切靈力，而後一年，冰昙樹再繼續修煉，循環往複。”

“難以置信……一千年……冰昙樹妖怎麼能護九尾神狐一千年？”席祝雲不敢置信。

“因為我們還在。凡屬狐族，皆是九尾神狐眷屬，雖然終雪山主要是我們雪狐分支居住，但九尾神狐沉眠于此後，這裡實際上是所有狐族的家。”許知雪簡略解釋道，似是在此處不方便再說更多，她笑了笑：“今天也回來了很多狐族同伴，至于你的疑問，我想等下你就能得到解答了。”

許星滿聞言，笑容中也帶着些許輕松：“我們的運氣很好，也許是今年大家的修行都很順利，今夜冰昙花就會開放。”

随着冰昙花開放的時刻漸近，席祝雲注意到到達的狐族越來越多，已遠遠超過了他在村子裡看見的妖口規模數倍。狐妖們皆穿着類似的遮風鬥篷，鬥篷上繡着同樣的狐狸雲紋，僅有顔色的區别。大家整齊地圍着冰昙樹站立，舉止莊重，神色虔誠。席祝雲心中隐隐有悟，在諸神早已寂滅的今日，到底是什麼才能護住神的一縷魂魄。

“等下不要忘記許願哦。”突然，許知雪輕輕地扯了下席祝雲的衣袖，提醒道。

下一刻，似乎是從一滴露水開始的，那滴從冰昙花中滑出的密露在萬籁俱寂之刻敲打了一下地面，發出震懾心靈的輕響。

這聲輕響蕩開層層漣漪，從一朵花的顫動開始，僅在數次呼吸之間，千朵萬朵冰昙花刹那盛放，一股玄妙的感覺從席祝雲心間漫上，随後，就像做過很多次一遍，席祝雲随着周圍的狐族本能地低下頭做出了禱告的動作。

冰昙花開放的同時，樹幹中一縷金色的魂魄緩緩化出一個巨大的虛影，像極了昨日他曾親手築起的冰雕。

這一抹氣息出現之時，沒妖會懷疑，在這裡的就是一方獸神。

“吾神。”

“吾的孩子。”虛影緩緩眨了一下眼睛，席祝雲感覺自己似乎被她看了一眼，“願我族運道昌盛，綿延萬年。”

“願我族運道昌盛，綿延萬年。”

一絲絲金色的信仰之力從正在祈禱的狐族身上飛出，彙聚到冰昙樹幹中，融入那絲金色的魂魄。

許知雪祈完福，見席祝雲還呆呆地站在原地，便輕輕拉了他一下，“怎麼了？”

“沒什麼……”席祝雲掩下心底的震驚，努力扯了個微笑出來。

“好吧。”看出席祝雲不想說，許知雪沒再追問，“抓緊時間再看最後一眼冰昙花吧，它馬上就要凋謝了。”

席祝雲擡頭看去，那嬌嫩的冰昙花在枝頭開得是如此熱烈，短短幾瞬便把自己燃燒殆盡。兩人擡頭望着，一時都沒有說話。

冰昙花已謝，許星滿走過來：“我們回家吧。”

“嗯，我們回家。”許知雪又牽上了席祝雲，三人一同走進了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