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裴澈心中大緻有了思路,“要對付董卓,聯軍隻是用來在外部施壓。要想快速改變局勢,還需要從内部擊破。因其疑以破之,因其弊以攻之。”
“因其疑以破之,因其弊以攻之?此話何解?”崔琰自然不是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他想知道的是如何落實措施。
在說策略前,裴澈先說起來前線的戰況,“自與聯軍交戰以來,大将徐榮戰功赫赫,卻未被提拔。胡輪與呂布同為中郎将,董卓卻安排胡輪總督全軍,呂布僅為騎兵統帥。董卓這番隻重用西涼舊部,必然使得并州軍心寒。孫文台與董軍交戰能幾度獲勝,其中不乏呂布從中作梗。”
崔琰斂眸思索,微微颔首。
此時裴澈已經胸有成竹,便緩緩道來,“昔鄭伯克段,待其惡盈而自斃;今伐董之策,當效孫子‘伐謀’之道,以離心散黨、攻心為上。”
聽到裴澈引經據典,崔琰心中有些贊賞,隐隐明白裴澈想要說什麼。
果不其然,裴澈繼續說道:“昔日董卓策反呂布斬殺丁原,對外宣稱視呂奉先為親子。然而見利忘義的反複之人,豈能得到董卓的信任?呂布自身實力日漸強大,與董卓最初的西涼兵沖突也愈大。為今之計,當激呂布之二心,使其内自潰,不戰而屈人之兵。”
“兩個月前,聽聞越騎校尉伍孚行刺董卓,可惜……”崔琰歎了口氣,“何颙也因此而死,公達也仍在獄中,性命危在旦夕。如今打草驚蛇,使得董卓讓呂布貼身護衛,若想再次行刺,确實也隻有呂布可以做到。不過此事仍需從長計議,你如何确定董卓身死就在一年内?”
裴澈回想了一下史書中對這段時間的記載,輕歎了一口氣,眼中有些憂愁,“不知崔公一路上可否注意到一點,自洛陽附近宗廟尋不到一件銅器,市集上也沒有銅器流通?我想從洛陽到長安沿途上也應當如此。”
“你是說……”崔琰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董卓可是要私自鑄錢?”
裴澈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西涼、并州軍多貪财,董卓想要通過鑄錢來籌集軍費,無異于飲鸩止渴,不出一年,長安必将大亂。”
曆史上董卓便曾大量鑄造小錢,因為制造粗劣,“五铢”二字模糊不清,被世人諷刺為“無文錢”。據史書記載,推行“無文錢”後,長安城内物價飛漲,造成了一斛糧食價格從三十錢漲到百萬錢的恐怖局面。
崔琰緊鎖眉頭,一股怒意從胸中沸騰,卻沒有合适的言語可以表達,最後隻能怒罵一句:“此賊當誅!”
等崔琰心情平複後,才又問道:“聽你所言,誅殺董賊當刻不容緩,為何你又說董卓死後,天下反而更亂,這又何解?”
此時崔琰已經不再小瞧面前的少年,雖然他們相識不久,但他已經從裴澈的言行氣度中看出眼前的少年的與衆不同。
剛剛那番話如果是由一個名士所說,崔琰雖然會認同,但不會像現在一樣驚訝。但是裴澈的年齡擺在那裡,那七分認同也就變成了十分驚訝。
見崔琰冷靜下來後,裴澈這才緩緩說道:“董卓雖然殘暴不得人心,但因其勢大,諸侯尚且聽命于天子。若董卓暴死,群狼無首,他手下西涼軍必然暴動,天子恐怕……各路諸侯必然另有心思。”
“我聽聞年初袁本初與韓文節派遣使者前往幽州,欲奉劉伯安為帝。如今各路諸侯,恐怕早已各懷鬼胎。”崔琰也補充道,說完便長歎了一口氣。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洛陽城樓上彌漫出一股蕭索的氛圍。
【叮——宿主高瞻遠矚,完成限時任務:獲得未來名士崔琰的認可,名士值+1000】
系統提示聲讓裴澈從感傷的情緒中回過神來,看到任務完成的提示,他這才松了口氣。
今天這場交鋒,是裴澈第一次在除了家人以外的人前談論天下大勢,心中其實緊張萬分,擔心自己學識欠缺而鬧出笑話。
好在他對三國曆史有些了解,由結果反推原因,要容易很多,沒有在真名士面前露怯。
不過這也給裴澈敲響了警鐘,如今他尚且能依靠上輩子看的史書來投機取巧,侃侃而談。但倘若這個世界的曆史因為他而改變,或者并不遵循《三國志》或者《三國演義》的記載,他再無所謂的“先見之明”,就真的隻能依靠真才實學在這個世界搏得一席之地。
裴澈并非沒有想過盡可能不改變曆史,這樣就能維持自己知道曆史的優勢。但是事情總不盡人意,也許他穿越而來的蝴蝶效應就足夠改變曆史。而且在看見這一路上的皚皚白骨,裴澈心中有些東西發生了改變。
他之前十二年一直思考的是如何在天道的監察下保住性命,如今卻開始思考如何用自己的所學來讓這個亂世少些苦難,少一些家破人亡。
或許,可以奢望一下早些結束這民生凋敝的亂世?裴澈心中的角落裡,一個小小的聲音說道。
裴澈壓下心中繁雜的思緒,臉上挂上得體的笑容,向崔琰拱了拱手。
“不知崔公為何來洛陽,此行去往何方?”
裴澈這其實算得上明知故問了,他記得崔琰師從鄭玄,崔琰此行的目的地不言而喻,必然和他一樣是北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