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做出它們的那個人一樣，永遠都能給他的世界帶去希望。

兩個人在圍欄上并排坐了很久。

久到手指與圍欄之間的溫差完全為零。

“不要為那個視頻難過。”

長達世紀的沉默之後，顧青川忽然沒頭沒尾地開口。

溫初棠瞬間了然，他說的是哪個視頻，卻沒辦法做到不難過。

怎麼可能不難過。

那時候的他得多難過啊。

唯一的親人那樣對他，憑着“我都是為你好”的遮羞布，不知道多少次的羞辱洩憤。

溫初棠沒有應聲，扶抓圍欄的手指用力收進，像要穿過時間，去把那個無措的少年緊緊擁在懷裡。

顧青川說話時便垂着眼，餘光注意到她的動作，張了張嘴，卻連怎麼安慰人都不知道，隻能笨拙地抓起橘子幹，送到她嘴邊。

溫初棠隻是看了一眼那是什麼，就輕輕咬進嘴，緩慢咀嚼，而後将酸甜果肉吞咽。

阻力并不算強的咀嚼讓她的情緒回緩，理智重掌大權，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原本是來寬慰顧青川的情緒，怎麼反而要他在這裡想辦法引她開心。

顧青川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淡聲開口：“我不難過，真的。”

年少不懂事的時候，顧青川以曾和泰的話語為準，那時候他努力演戲，琢磨演技，還要兼顧學習，根本沒有時間細思，更來不及感到難受，隻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還有太多太多，亟待他去填補。

後來看明白了曾和泰那些龌龊心思，确實想過幹脆就此沉淪，反正了無牽挂，反正沒有人會在意，幹脆就這麼等着沼澤蓋過唇淹沒鼻，最後看一眼這渾濁肮髒的世界，也不期待來生。

直到溫初棠像陽光一樣照進他的世界。

她是那麼溫暖，那麼美好，世上所有褒揚的詞句放在她身上都不違和。

偏偏是這樣優秀的她，說他像個大俠，打抱不平，蕩盡世間不平事，細心擦去他臉上污泥。

溫初棠的誇贊太真摯。

每當他又想要深深沉淪進污泥時，顧青川都會感覺到那道澄澈清亮的視線，她在看他，懷揣滿眼誇贊。

而此刻，反擊的号角被吹響的這一天，她真的降臨在他身邊。

屏住呼吸依然能夠感受到她手上溫度，他們的唇齒間是同樣的酸甜香氣。

深秋初冬最受歡迎的水果，以那樣特别的口感，被他們同時咬住。

心尖被熨得滾燙。

再也不懼寒冬。

顧青川咽下又一片橘子幹，呼出一口酸甜氣息，仰臉看向暈白的太陽：“不知道為什麼，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快樂。”

明明事情的發展在陽光落進來之後出乎意料的順利。

視頻是金子發給他的，這個人如其名的助理，起初正因為貪财才被曾和泰選中。

誰也沒料到他手上還握着這樣的視頻沒賣出去，如今被顧青川以極高的價格買到手裡，用以吹響這場戰争的号角，徹底斬斷曾和泰的退路，将他逼進那條幽深黑暗卻充滿誘惑的，唯一的死路。

接下去他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夠坐享其成，站在高出，看着曾和泰一點點墜落，萬劫不複。

心裡的快感卻不如預料中那樣濃烈，多年來的空缺也并沒有因為将要到來的自由而被填補。

顧青川看着海浪一叢叢撞上海岸線，灰藍色的水流撞得粉身碎骨，雪白浪潮飛灑升空，又翻身回海，而後再次義無反顧地撞上來。

在人來看來那麼可怕的粉身碎骨，對水流而言卻是那樣微不足道又稀疏平常。

神奇而玄妙。

溫初棠側過臉，靜靜地盯着顧青川看了好久。

直到耳邊的浪潮聲融進背景，變得模糊而不可分辨，她倏然張開雙臂，随後重重抱了上去。

兩股被風吹涼的體溫貼在一塊。

原本已經涼下來的體溫在确認到彼此的存在下一秒，驟然騰升，好像要燒起來。

陽光照不進深海，卻足矣溫暖整片海面。

顧青川幾乎在溫初棠靠過來的瞬間緊繃，好像失去身體的控制權。

但下一刻，陽光曬過的溫暖氣息随着已經完全熟悉的橘子氣味一并鑽進鼻息，無比舒服的味道随着呼吸節奏而深深淺淺，緊張到極限的肌肉逐漸放松。

幾秒之後。

男人輕柔地躬下身，試探着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

柔軟的絨質外衣吸收了陽光的暖意，沒有拒絕他的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