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缜看着走入末路窮途依舊混淆視聽的庾既白,他立在公堂下,拱手一禮,“巡府大人明鑒,不可讓這人轉移案子,這并不是普通貪污案,此人吞下所有赈災銀,意欲使災民暴亂,為其與其身後人的大事開道,又連合漕幫幫主,欲渾水摸魚,若學生所料不錯,趙霄那必有私藏的甲胄兵器,他們不折手段,以謀反事!”
庾既白死死盯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這人已經碎屍萬段。
“胡言亂語,庾某不過為了些錢财走錯了路,一時犯了錯事,你一個秀才,想立功想瘋了!什麼盆子就往我頭上扣。”
貪污與謀反的罪可不一樣,前者是他死家人流放,謀反可是九族難保的。
溫缜冷眼看他,“是與不是,沈千戶已帶人去查,今日就能回來了,庾大人急什麼,等着便是。”
趙霄已經慌了,他還真幫人藏了兵器甲胄,量還不少,他咬咬牙,額頭已經冒了細汗,心越想越慌。
溫缜看着趙霄,明顯這人隻是個江湖人,被人拿了把柄,“巡府大人,若學生沒料錯,此人三月前殺了趙九爺,剛坐上幫主位,庾既白就抓住了這人把柄,威脅其為他賣命。而趙霄貪财,被他說的起了野心,庾既白便送了他一紅顔知己,立在趙霄身邊,傳達号令,讓人成他傀儡。”
“他們想挑起江南暴亂,必與外邦聯系,用災民的命來激民憤,通敵賣國,以成反事!這一條線若不連根拔起,江南又遠離京師,必會成他們的根基地,學生冒死告之,萬望大人與諸公慎之。”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觀審的百姓都懵了,他們原本隻是來看貪官倒台,這裡頭還有大瓜?
這事就不是小打小鬧了,謀反之事,牽連了誰,誰都下不來台。
堂下百姓嗡嗡議論起來,有漕運的船夫高喊:“趙九爺死得蹊跷,咱們早覺得不對勁!”更有人指着趙霄大罵:“殺千刀的,幫着狗官害咱們!”
巡府重重拍下驚堂木,堂内霎時一靜。他目光掃過衆人,最後落在溫缜身上,“溫秀才,你确定嗎?”
溫缜真想大罵這巡府,什麼叫他确定嗎?這人腦子是真傻還是裝傻?這種事不去查跟他玩誰質疑誰舉證?溫缜心裡很讴,但他也無法,隻得撩起衣擺跪得筆直,“學生願以性命擔保。沈千戶此刻應該已在趙霄的地盤搜出兵器甲胄。”他忽然轉向面如土色的趙霄,“趙幫主,謀反可是淩遲加誅九族的罪,你雖殺了義父,這個世界就再沒在乎的人了嗎?要擔下庾既白的罪?”
趙霄聞言如遭雷擊,“不,不,都是他,是他三個月前找上我,義父不是我殺的,是義父不肯幫他,他設計弄死了人。我上了位,他送了女兒與我出謀劃策,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他陷害的!”
趙霄說到此處大哭起來,“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聽了他的話當了幫主,他,他還與倭寇勾結,在漕幫裡藏了倭寇的人。”
庾既白此時氣得暴起,他武功不俗,五指成爪,直直撲向溫缜,裹挾着淩厲勁風直取溫缜咽喉!這一爪若是抓實,必能當場捏碎喉骨。
溫缜瞳孔驟縮,卻避無可避——
電光火石間,一道黑影倏然掠至!
“砰!”
狄越橫臂一擋,竟以血肉之軀硬接庾既白全力一擊。骨肉相撞的悶響中,他紋絲不動,反手一扣,五指如鐵鉗般鎖住庾既白手腕,内力一震——
“咔嚓!”
腕骨碎裂聲清晰可聞!
庾既白慘嚎一聲,尚未及反應,狄越已旋身一記膝撞,重重頂在他丹田要穴。庾既白渾身氣勁瞬間潰散,整個人如破布口袋般倒飛出去,轟地砸在公堂立柱上,嘔出一口鮮血。
狄越負手而立,冷眼看着癱軟在地的庾既白,“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賣弄?”
滿堂死寂。
誰都沒想到,這個始終沉默站在溫缜身後的人,竟有如此駭人身手!
有這樣的身手,跟着一個秀才做什麼!實在大材小用。
巡府最先回神,驚堂木重重拍下:“來人!拿下這逆賊!”
堂外突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沈宴滿身風塵大踏步進來,“報!漕幫地窖起獲弓弩三百具,倭刀八十柄!”他冷笑着舉起一封染血的信函,“庾大人好筆迹,連給倭寇的承諾書都寫得這般文采斐然。”
陸轲此時看戲看夠了,“既然是謀反事,就不勞煩周巡府了,此案由東廠與錦衣衛接管,王大人,你說呢?”
“自然,錦衣衛是陛下親衛,江南一團禍事,自然得我們出馬。”王山是知道輕重的,出了這樣的事,周巡府這個巡府是幹不了了,真是個蠢貨,人在眼皮底下幹出這樣的事,竟一無所知。
陸轲自然不會放過這機會,“周巡府,你這烏紗帽自個摘了,随庾既白一道去京城吧,咱家看,你這地捅了這麼大的婁子,必是你這主官不行。”
周巡府臉色蒼白,他有些恨溫缜多管閑事,這人到底是怎麼樣的愣頭青,什麼事都往外說,還在這公堂之上,大庭廣衆之下,一點餘地都不留,真是豈有此理!